萧竹筠怔怔地看着黎湘南,并不是被她的言词吓到,而是她实在不明白,不了解她心里
究竟在想什么。
“不懂吗?不懂就算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如此,你会应用比懂它还重要。”黎湘南耸耸
肩,转身离开。
萧竹筠回过神匆忙地追出去,梳好的头发因而垂散了几丝在额前。
“湘南!”萧竹筠叫住女儿。“你还是换个衣服跟妈一起去。其实今天晚上是你爸的—
—哦,你金阿姨请我们过去吃饭。”
“她?”黎湘南不禁皱起眉头。“她没事干嘛突然请我们吃饭?又在搞什么把戏?”
金玲瑜是黎湘南父亲的表妹,和她父亲一向交好,却和她母亲交往冷淡。黎湘南父母离
婚,金玲瑜第一个举手赞成。说起来她父亲那个后妻,还是金玲瑜介绍他认识的——天知道
那两个女人在什么场合认识的!——然后由金玲瑜引介,那个女人就那样介入她父母的婚姻。
黎湘南对这个表阿姨向来很讨厌,连话也懒得跟她多说。虽然她懂分寸,不会让对方下
不了台或难堪,但也足以让对方知道她对她没好感。
“别这么说,她也是一番好意,大家很久没见面了!”萧竹筠淡淡地说。
“好心个屁!她那是挖坑让你跳。”黎湘南知道她母亲绝不是心软,也不是烂好人;她
想她母亲会接受邀请,大概是因为她父亲。尽管她母亲表现得骄傲,但她想,她母亲对她父
亲大概还没死心;虽然那男人伤透她的心,又早已娶了个后妻。
“爸会去吗?”她想想又问。
她母亲迟疑一下,轻轻点头。
黎湘南轻轻一撇嘴,要笑不笑。
“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她说:“看开一些!他连后妻都娶了,干嘛还对他那样恋
恋不舍?我看你趁年轻赶快找个男人嫁了,别为他辜负青春。”
萧竹筠被女儿说中心思,微微羞红了脸;但她别过头,装作没那回事。她理了理衣摆,
然后抬头问:“好吗?陪妈一起去?”
“算了吧!她煮的那种饭能吃吗?我看她一辈子没下过厨房。她煮出来的饭硬得要命,
一粒在美国,一粒在日本;煎条鱼五马分尸,锅屑跟焦皮都分不清,我怕吃了闹肚子疼。”
黎湘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一迳地批评着。
萧竹筠明白女儿孤乖,但对她栩栩如生、贴切的形容感到好笑。
她强忍住笑,淡淡说:“湘南,你不该这样批评金阿姨。她是你的长辈,亲自下厨招待
我们,你应该感激才对;再说,你想想自己,做家事的功夫也比她高明不到那里去。以后别
随便出口批评别人。”
“那好,没我的事,我回房间了。”黎湘南挥个手掉头就走。
“湘南!”萧竹筠又叫住她,没有再出口要求,但眼里的期待明显可读。
“算了!等我五分钟。”她匆匆丢下话,赤着脚跑回房间。
她没办法漠视她母亲那种近乎渴望的眼神。但她实在不懂,明明都已经离婚,为什么她
母亲对她父亲仍那么依恋不舍?既然如此,当初就该死命坚持不离婚,不管什么面子或自尊。
抱住了躯壳,就有留住心的可能;她母亲偏偏假骨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结果求到了瓦再
回过头来想念碎掉的玉,还装作一副不在乎。
依她看,这根本是自作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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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省掉找停车位的不便,她们搭计程车过去。黎北潇早已到场等着她们。见到她们进
来,先拉了黎湘南又亲又抱,然后才微笑朝萧竹筠点点头算是招呼。
黎太太袁丹美却避开了她们。黎湘南朝屋子随便扫了一眼。屋里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她
不认识的男女。
那些人都是金玲瑜在社交场合所认识的人。金玲瑜喜欢社交生活,婚前就喜交际,婚后
更是活跃。离了婚在公关公司任职更是没埋没她的才能,闪闪发耀像只花蝴蝶。
“湘南!”金玲瑜迎向她们过来。“女大十八变,才多久没见,你越变越标致了!”她
假着笑,搂了搂黎湘南。
黎湘南不经意地和她母亲交换一眼,甜着脸回答说:“哪里!阿姨才是越变越俏,婀娜
多姿像个少女。我敢打赌,我们走在一起,大家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姐妹。”
“哟!小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金玲瑜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她又再跟她们寒暄一会,才扭着屁股走开。
黎湘南等她一走开,就收起笑脸说:“还好,看这情形不必吃她亲自下厨的佳肴,虐待
我的消化器官。看看这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品味,白白槽塌了那些装潢材料。”
“又在说谁的坏话了?嗯?我的小湘南!”黎北潇端着两杯鸡尾酒微笑走近,他把酒递
给萧竹筠。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偷听的习惯?”黎湘南横了黎北潇一眼,口气和态度完全没有对父
亲的尊敬。
“湘南!”萧竹筠轻斥了女儿一声;黎北潇却哈哈大笑,搂住黎湘南说:“如果我不对,
别生气;不过你那样说你玲姨,她听了会加速老化十岁。”
“她本来就不年轻了;不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