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这只无形的手开始触摸项自链的心窝了。
许鸿运见他从怔呆中清醒过来,就说你想你的吧,我不打扰你就是了。
项自链抬手一看,自己足足有二十分钟没有理会许鸿运,忙半真半假地说,许老板你跑起来都比别人走起来稳啊,睁着眼也能睡大觉!
许鸿运怔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笑掉了压在项自链心头的千斤石,他忽然想起许鸿运还有事要同自己商量,就问许鸿运有什么急事。
许鸿运的回答很干脆也很憨,说是就想送送项市长,借机聚聚旧,没别的意思。
项自链不轻不重地说了声老滑头。
许鸿运笑得更憨了。
这憨态里让项自链看了就觉得心里踏实,不经意中又增加了几分好感和佩服。有的人天生就是枭雄,长着一副老实巴结的脸,雄才大略全藏在心中,默默地支配着这个时代的主流。许鸿运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绝大多数场合都显得谦虚卑躬,把张扬的内心封堵得严严实实,却无处不渗透着他的影响。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情节中便有了进一步的印证。
项自链一只脚还没踏进病房,就感觉到紧张气氛。母亲床前围坐着妹妹项香颖、妹夫江海天、妻子吴春蕊,大家表情关注,带着隐隐的担心,儿子凯凯一改往日调皮捣蛋的形象,默默地陪坐着。项自链三脚并作两脚来到母亲床前,看着形容枯槁的母亲,情不自禁地红了红眼圈。老人脸色铁黑,呼吸息微,双目紧闭,只有眼睑下尚未干透的浑浊的泪迹表明她还有知觉。项自链附在母亲耳边喊了三声娘,老人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说不出话来,两行泪迹更浊更湿了。项自链忙问妻子这是怎么回事,吴春蕊瞪了他一眼,那意思说你现在问这话,是不是太迟了。妹妹递上病理报告单。其实不用看,老年高血压综合症谁个不明白!项自链接过病理报告单,一字不漏地看了。“高血压脑神经压迫症,病情严重,需作特别护理。”项自链知道母亲这辈子恐怕再也不能完全清醒过来了。这种病对身体瘦弱的人来说,发病机率少之又少,病发先期病人往往身体绵软无力,双颊发烫,继而不时地感到头晕眼花,到后期才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张乐天的老婆就是死于这种病的,项自链看完病理报告单就感到手脚冰凉。母亲一个人住在农村老家,平时j鸭鱼r闻都不闻不到,更别说吃了,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子骨怎么就撞上高血压这种毛病!项自链镇了镇神,回过头来正要找医生了解有没有痊愈的可能,要多少治疗费用,只见妻子和妹妹正在楼道上同许鸿运合计着什么,还说着什么感谢之类的话。真让人费解,他们怎么快成了一家人了!见项自链注意自己,许鸿运说了几句安慰话就走了。
找医生了解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要有个盼头,先准备二十万再说,还没个准头,生死自负,签字生效。项自链还没把这段话说完,妹妹就c嘴了,真要等你来告诉我们这些,母亲恐怕早就入土了!你也真忍心,让我姑嫂俩全扛着!吴春蕊这回也没好脸色,三人只差没在病榻前大吵起来。项自链点头如j啄米,连连认错。出了气,脸也红过了,姑嫂俩开始要项自链拿主意:主治医师说了,手术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住院费用就是那个数,后期药物支出没个七万八万就等于前功尽弃。
项自链好一阵子才喘过气来,医院也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夫妻俩多年的积蓄不过是七八万块钱,就算兄妹对开分担,自己还得负债十来万。项自链有点心痛钱了,可一看到母亲那不停蠕动的嘴,嘴里不时渗出的唾沫,不知怎么搞的,就联想起乃头和r汁。想象中自己正含着母亲的乃头,一口一口地吮吸,一点点地长大。这只是潜意识里的反应,真实的记忆告诉他,母亲是如何含辛茹苦拖拉着兄妹两人长大成人,如何晓大义识大体送他到远房伯父那里识字断句做文章,如何白天抓工分夜里编竹席积攒点辛苦钱供他们上大学。想到过世的父亲,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孝道,项自链一阵心酸,觉得再也不能失去这次弥补母亲养育之恩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再说这钱人花人赚,都是水上流的事,没必要计较。有一个社会上流行的不算卑鄙的念头跳上他的脑海,只要暗暗放个风,说自己母亲重病住院,以照料为名请个假,保证同僚、下属和那些有求于他的人自觉地把钱送上门来。前不久,宁临市电业局局长儿子结婚,婚宴一排就是百来桌,尽赚了百万。赚钱要赚得巧赚得妙,得做出让人闻得着但看不出提不上抓不住把柄的绝活来。婚丧嫁娶,养病做寿,生儿育女,人情往来全是传统礼节,这一套在官场上早被习演得炉火纯青,成了变相的受贿索贿,但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