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是奔驰牌的,那感觉全然不一样,飞奔着象蓝天上的白云,触摸着无一处不熨贴。人比人比死人,货比货不是货。项自链侧脸看看驾驶座上春风满面的许鸿运,心里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许多在官场上得意半生的人,一退下来就成了废人,不!简直是废物!踢一脚也不会滚的废物,谁也差使不动!随着权力的转移和消失,名声、地位、金钱、待遇都跟着暴跌,以前的同僚不再与你套近乎了,下属在你面前也不再象先前那样恭敬。有时候搭个便车,没品没级的司机也四个鼻孔出气,有事没事还对你直哼哼。
项自链才三十五岁,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按理不该有英雄迟暮的感叹。不知道是长久没有摸到老婆的身体,引起内分泌失调神经紊乱,还是母亲无端端地病倒在医院里,心里搁着块石头而陷入胡死乱想,他感到莫名其妙地烦躁。闭上眼想平息一下繁乱的心绪,可一合眼,就浮现出吴一高苍老憔悴的身影。
半个月前,项自链在一家书店前无意中看见了老吴,当时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老吴同几个月前截然两样,满头花白,佝偻着腰,一惯刚毅的神情全都萎缩进松弛耷拉的脸皮里。当老吴挤出干癟的笑容握着他的手时,项自链才确定没认错人。起初,项自链还以为老吴刚生过一场大病呢!没想到是怨气难消,结成了解不开的心玻老吴一开口就大骂县长贾守道不是东西。贾守道在琼台县十年没办成一件正事,这回给陈擎栋到市里参了一本。市纪委、市组织部组成联合调查小组到琼台调查了半个月,得出的结论是琼台县个别部门领导无方,致使地方经济一直徘徊不前。这件事项自链刚来琼潮时有所耳闻,自己前两年在琼台工作过,是是非非他也不想作什么评论,说好说坏对自己影响都不会是正面的。对于贾守道的底细,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能过五关斩六将,从五十几万人中脱颖而出,短短七年从乡里的一个水利员爬到了副县长位置,贾守道的政治手碗确有过人之处。不过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找了省委里一个不知转了多少弯的远亲作靠山的,所以才安安稳稳地在琼台当他的土皇帝。陈擎栋初来乍到,或许不知道贾守道底细,或许是新官上任急着放三把火,结果两人在常委会上就红了脸。再后来就闹到了市里省里,害得贾守道差点儿丢了乌纱帽。丢乌纱帽的理由是贾守道在位这么多年,一条宁台线改造工程都没完成,无法得到几十万琼台乡亲父老的信任。双方势均力敌的交锋结果,达成了官场上常常出现的相同结局:领导双方毫毛无损,下属部门头头跟着做替罪羊。吴一高时任交通局局长,承担了义不容辞的责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强制退休了。
项自链突然明白第一次在阳光假日酒店见面时,老吴欲言又止的原因!不禁为他大叫委屈,问他为什么不上访不上告。
吴一高苦笑着说,我这把年纪的人还上访什么?要是你项自链当省委书记或者省长的话,那还真得试试呢!再说在这里帮儿子打点书店,整天与书作伴,远离尔虞我诈的官场,也算找到了好归宿。
老吴这么一说,项自链心里雪亮,明摆着的事实,陈擎栋和贾守道省里都有人撑腰,象吴一高这种不算处分的处分总不能告到中央国务院,再说中央国务院也管不了这j毛蒜皮的小事。他还能说什么呢?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拍拍老吴越来越往下驼的背,匆匆地钻进车走了。
宁台线开工不久就折了一员大将。想到吴一高被强制退休,项自链的心情更沉重了,他怎么也没料到踏踏实实任劳任怨的吴一高会落得个如此下场!为这件事他还特地打电话责问赵国亮。赵国亮也是有苦难言,只说了一句朝中无人莫做官,谁叫自己上头没人扛着,明哲保身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委屈老吴了。当时项自链大骂了赵国亮几句,后来想想也是的,再牺牲一个赵国亮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放在心里祷告宁台线改造再别闹出什么事来。
后来才知道,吴一高离任后,马新军官升一级,接任了他的位置。项自链听赵国亮说起此事,心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本想合上眼定定神,没料到满腹心事全涌上脑海,项自链睁开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糟糕事。可有些事你越有心回避,它就越钻心咬肺,让你坐立难安。想到憔悴苍老的老吴,直叹万事转头空。上次在阳光酒店,吴一高十有八九就处在陈贾斗争交锋的火线上,他后悔自己大意,如果当时做点工作,或许能保住吴一高!
许鸿运拿眼睛瞄了他几眼,项自链下意识地还了几眼,可自己浑然不觉!此时此刻他陷入深思,觉得自己象一颗流星,不知来自哪里,又去向何方,只是无意中闯入了大气层,获得了短暂的辉煌。却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燃烧挥发殆尽,迎接他的死寂和黑暗又在什么时候降临,但这一切分明扑面而来,就象车外晃过的一景一物。迷迷糊糊中,官场便成了蒸发流星的大气层,进了官场的人就成了流星。项自链的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冷汗来。
可从许鸿运的身上,他看到了一颗永远闪烁着光芒的北斗星!只要乾坤不颠倒,随你斗转星移,光芒依旧。都说九丐十商,在滚滚的市场气息中,这种观念已完全颠倒过来。特别是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