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
傅四老爷咳嗽几声,挺直腰杆,在周围围观的老百姓羡慕、好奇、嫉妒的注视中,慢腾腾地抬起右手,慢腾腾地拍拍傅云英的肩膀,慢腾腾接过五两银子,再慢腾腾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艳羡尽收眼底,过足了瘾,方喜滋滋道:“不错。”
傅云英一笑。
这时,一名穿长袍皂靴仆从模样的男子分开人群,靠近几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沉声道:“傅家小官人,我家公子有请。”
男子态度傲慢,而且没有自报家门,傅四老爷眉头一皱,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七八个和男子差不多打扮的随从站在角落处,当中簇拥着一名身材魁梧、肤色白皙的锦衣少年。少年目光闪动,含笑看着傅云英,似是等着他们过去。
这几个随从衣着体面,不比黄州县富户人家穿得差,走路悄然无声,眼神凌厉,可能是练家子。锦衣少年虽年轻,随从们的态度却没有一丝敷衍,极为恭敬殷勤,如此大的排场,可见少年非富即贵。
傅四老爷心思转得飞快,少年不是黄州县人,可能是武昌府那边过来游玩的大户人家公子,不想贸然得罪对方,但又恼怒于他倨傲失礼,不大想过去,他们虽然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任贵人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遂道:“天色已晚,家中老母备下酒宴,等着一家团圆,我们即刻就要家去,请贵府公子见谅。”
言罢,眼神示意王叔先带傅月、傅桂和靠拢过来的傅云启、傅云泰离开,拉起傅云英的手紧随其后,眨眼间走了个精光。
…………
角落里,锦衣少年轻摇折扇,眼看着傅家人如躲避瘟神一般跑了个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溜圆,疑惑道:“他们怎么走了?”
回来复命的长随绷着脸道:“傅相公说他急着家去和老母聚饮赏月。”
啪的一声,锦衣少年合上折扇,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良辰美景佳节,耽误他们团圆,委实不美。”他沉吟几息,眼珠骨碌碌一转,“既然如此,那我和他们一起去傅家不就好了?正好见识一下市井人家是怎么过节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折扇轻敲掌心,抬脚便走。
长随们互望一眼,知道这位主子向来是这么个脾性,识趣地闭嘴跟上去。
…………
傅四老爷走出很远后,回头张望,发现刚才那名锦衣少年竟然光明正大带着十数个人高马大、横眉怒目的长随紧跟在后面,目瞪口呆。
鬼鬼祟祟、心怀不轨的歹人见多了,忽然看到如此理直气壮尾随良家百姓的富家公子,见多识广如傅四老爷也诧异了好久。
“四叔,不妨见一见那位公子。”傅云英扯扯傅四老爷的衣袖,小声说,“先让王叔送月姐、桂姐回去,打听清楚他的身份,再做计较。”
傅四老爷迟疑了一下,傅云英给王叔使了个眼色,王叔会意,领着养娘、丫鬟护送傅月姐妹俩先走。
傅云启和傅云泰一头雾水,看到傅月走了,下意识跟过去。只剩下傅四老爷和傅云英留在巷口等锦衣公子,身边七八个家仆默契围成一个圈子,把叔侄俩护在最当中。
“诶,你!”
锦衣少年看到傅云英停住不走,加快脚步,几下子撵到他们跟前,带着一脸欢快好奇的笑容问:“你怎么猜出那些灯谜的?”
傅四老爷愣了一下,微微侧首,在少年那几个穿长袍的家奴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大白眼:为了几个灯谜,至于紧追着他们不放吗?既然知道他们姓傅,明天带着礼物上门请教,他们难道还会把他打出门去不成?害得他以为对方想恃强凌弱,强行把英姐掳走呢!
傅云英面色不改,她猜到少年想见自己的目的应该就在那些灯谜上。
她沉默不语,撩起眼帘看一眼傅四老爷。
傅四老爷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代她答道:“学问之事,哪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小相公是谁家儿郎?真想求教,明日再来吧。”
锦衣少年眨眨眼睛,不让傅云英走,“不行,你这会儿就得告诉我,你是怎么解谜面的?”
“早晨如何射中一日千里四字?”
“昭君出塞那一题的谜底是什么?我没听清……”
…………
少年一口气问出七八个问题,缓了一下,又接着问。
傅云英一言不发,等锦衣少年喘气的空隙,淡淡道:“请恕无可奉告。”
少年一呆,表情木木的。
他身后的方脸大汉勃然大怒,一手按在腰间,听得咔嚓几声,长随居然抽出一把雪亮弯刀来!
傅四老爷悚然一惊,几步抢上前挡在傅云英前面,怒斥:“你待如何!”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巡逻的衙役就在一旁观望,对方如果敢暴起伤人,众目睽睽之下,看他们怎么收场。
气氛僵硬。
傅家家仆两腿颤颤,面色焦黄。
却见那少年皱眉回头瞪身后的方脸大汉。大汉摸摸后脑勺,解开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