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大多少,却是他的长辈。况且现今因着你姑父与砚儿,我这个出嫁女说话想来也还有点分量。”
这便是底气。娘家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夫家也是女子在娘家的底气。
“侄儿知道了。”贾琏心头一暖,他犹豫着,见得贾敏已起身打算离开,言道,“姑母,若老太太能安心荣养,她便还是贾家的老封君。”
贾敏一愣,呆呆看着他。
贾琏又道:“不是侄儿不想为母伸冤。谋逆之事,皇上已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便是降罪的旨意也未曾说是因此罪之故,这是给贾家的脸面。可贾家内忧外患却是半点也没减少。如今的贾府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再有,当年的事已过去了这么多年,人证物证俱已不在。侄儿总不能单凭零星的线索与猜测告发老太太。侄儿不妨同姑母说句实话,侄儿心中不平,可老太太还是老太太。”
在这个世道,子告父是大罪,不论父是否大错,都不应由子出首。祖母也一样。便是证据确凿尚且如此,何况贾琏手中并无实质证据。
贾敏心底突然很不是滋味。贾母不必受苦,她本该高兴的,可看着面容苦涩无奈的贾琏,她却半点也欢喜不起来,只觉得一阵阵的酸楚。
“琏儿……”
“姑母不必替我担心。侄儿心里都明白。杀母之仇不可忘,便是拼着名声不要也该为她讨个公道。可老太太偏又是祖母。母族父族,终难两全。在这,侄儿还有妻儿要照料,有满府的重担要扛。侄儿便是能舍弃了自身,也不能让他们因我而遭受非议。”
贾敏抿了抿唇,“你长大了!”
贾琏苦嘲,“可惜,侄儿长大的有些晚了。”
贾敏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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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院。
贾元春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几息之间便要咳嗽一阵。抱琴精心伺候着,嘴里还说着笑,只想让她欢喜些。贾元春却无动于衷。
她眼前一直晃动着顾延凯的身影。他干净的笑容,他温暖的眼神。出现最多的还是那一日,她告诉他真相时,他眸子里的不可置信,他面上的惊骇莫名。他一点点退后的脚步,以及猛地一下吐出来的那一口心头血。刺眼的鲜红。
贾元春眼眶不自觉又湿了,她的双唇颤抖,紧拽着抱琴,“侯爷……侯爷怎么样了?顾府可有什么消息?”
抱琴神色一暗,“大姑娘先紧着自己吧。你这病来势汹汹,不比往常,自己都这样了,还去管别人做什么。姑娘,您……”
贾元春听得这话,又气又急,扼在抱琴腕上的手更紧了些,猛地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死死盯住她,“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出事了?你……你告诉,告诉我?”
抱琴无奈,红着眼道:“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了。大姑娘千万别急。你一急这病便更厉害了。侯爷没事,大姑娘放心。”
贾元春摇头,“他……他当真没事。那日他……他那般模样,还……还晕了过去,怎会没事?你莫要骗我!”
“侯爷确实是病了,也确实凶险。但皇后娘娘一早便遣了宫里最好的太医过去,让日夜看守着,便是宫里的药材也尽可取用。侯爷如今已是缓过来了。留守顾府的太医已经回去了,想来应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贾元春一颗心落了地。她慢慢松开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转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眼神越飘越远。半晌,悠悠道:“抱琴,不论什么时候千万不要做错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原谅,更无法重来一次。”
她说着,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落。抱琴听得一头雾水,“姑娘?你怎么了?”
贾元春偏过头,眼泪落得越发厉害,口中喃喃道:“我错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抱琴唤了几句,她都似没听见一般,抱琴也就不唤了,就这般静静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元春忽而嗤笑了一声。其实皇后已经足够宽容。帮她压下了当年的错事,湮灭了证据,还给了她退路。
若她愿意,皇后可保媒,为她选个人家。又或者依旧入宫做女官。只是这女官却是与此前她做的不同。之前说是女史,也有品级,却不过是担个名头,实质为皇上的女人,因着各种原因,没有封名分却留个牌的。
而这回的女官却是真正的女官。负责整理并帮着皇后处理外头各命妇递进来的帖子,若遇上前朝某些政策需得后宫配合的,也要协助。
这是宫中女子能与前朝接壤的唯一途径。自前朝开始便有此职,本朝也有过两位。然任此职的,全都终身未嫁。
贾元春又笑了出来。她是奔着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去的。从没有想过终身未嫁,孤苦一生。
皇后既留了言,那么给她选的人家当不会差。而且她敢断定,若她选高门,以她的身份,原配恐有些难,但皇后总能为她挑个继室。若她不执着高门,皇后就更能为她挑个才俊了。
她以为她会答应的。她也一直觉得自己会答应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