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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生依旧把药碗端到她面前,仍像之前一样举匙喂她。「对,这是最後一碗。」
「……我自己喝。」她低头不看他,伸手去接药碗。
王云生没拦她,只是与她并肩而坐,将药碗递给她,看着郑思霏颤颤捧着碗,就着碗沿小口小口的轻啜,药很苦,味道也很糟,她偶尔会停下来蹙眉,稍停一会,才又续喝。初癸折腾了这些日子,总算结束,郑思霏的模样也有了极细微却令人在意的变化。她的身形曲线开始绽露,本来略显刚削的双颊线条此时已趋柔缓,双眉虽然还是带着长年培养出的英气,但现在眉头淡淡皴起,活脱脱就是个清美女子,即使身着男装,再也不会有人错认她的性别。
像是一尊本已塑形完成、但迟迟未曾决定性别的秀丽瓷像,又经过一次细部雕整,总算决定出削窄的肩,柔润的手臂,微微凸出的襟口,纤细的腰身,修长的腿。
她仰首喝掉碗底的药汁,碗内显然还残余些许苦渣,郑思霏闭眼蹙紧眉头,难以下咽的最後一丝墨色药液沿着唇角滚溢而下。
衬得她前几日都还显苍白的唇,此刻看来颇现丰润。
「好了。」郑思霏苦着脸,把空药碗递回去给他。
王云生接过药碗,提起袖子替她拭去滚到下颔的药液,「思霏,等一下──」他来不及接住的药水珠子,轻轻落到郑思霏隆起的白色衣襟上,晕出一圈淡淡灰渍。
一滴水珠罢了,落地无声,她毫无所觉,睁着喝过药後更加明亮的双眼,静静盯着王云生看,然而,那粒黑色药珠却迸出猝不及防的火光,燃起王云生突如其来的异样心跳,顺着心脏泼涌而出的一股热流,灼上他的脸。
他感觉自己的喉间似乎被什麽东西封住了,霎时发不出声音来,於是,他匆匆避开她的眼光,蓦地起身,端着空药碗走到桌边去放,桌上有烈酒,他倒了一杯仓促咽下,辛辣的野火焚入乾涩的喉头,只让他的心跳更不受控。
她淡淡的声音从背後传来了。
「你到底是谁?以後,我该喊你王岫,还是……邵峰?」
挽落梅(9)
王云生没敢回过头去,酒是喝下肚了,烈气却顺着咽喉醺上了眉眼。
「……都好。」
「为什麽骗我?」
王云生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自家破人亡後,不敢再信人。」
郑思霏走到他身後,拉住他的衣摆,双手在发颤,声音却很平静。「你的家破人亡,五年前弄玉采星之毁,果真是南宫钰背後搞的鬼?那麽,他手上的无名帖就是从降神师父手上拿到的真帖吗?」
王云生轻轻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簪,朝她一晃。那簪子上熟悉至极的美丽莹光,让郑思霏再也不能不信了。
是南宫钰丢失多年的羊脂白玉簪……
「南宫钰拿这簪子,与降神师父换了无名帖。我後来懂了,降神师父就是要向南宫钰换来这只灵物,让我常佩在身,压制了天生顽疾之後,能够顺利成人。」
郑思霏一时还未想通,她脑中一片空白,望着眼前乌发光润得像一匹黑缎、眼神灿烁得如艳阳的男人。「所以,你才能平安长大……你的病,都好了?你接近我,是为了什麽……」
「那,是谁使计让我去换南宫钰和你的无名帖!他的真帖被换了,最後岂不仍是功亏一篑──」一下子想通了环节,郑思霏震惊不已。
「不是我。」
王云生望着她的眼神充满无奈的包容和溺爱,却没有丝毫埋怨。他到现在才知道,为什麽是南宫钰被江府押到後院扣留,而不是他自己──真是阴错阳差。
「那日肯让你借走无名帖,你最後就是真不还我……我也只得这样认了,更何况,只是和南宫钰互换了而已,你依旧是将帖子还了给我。」
默然向郑思霏凝睇许久,王云生再次开口。
「你猜得对。我接近你,最初是因为对南宫钰的仇恨蒙了心,可是,到了最後……我对你的心思,却连自己也弄不清楚,明明你与我越来越近,有更多事可以骗你去做,我却一点也不想再对你动那些念头。思霏,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邵峰了。我变了那麽多,你也从没有认出来过……我其实可以永远都不对你说实话,你也不会察觉,是不是?可是,每回你用越来越信任的眼神看我,我都觉得你看见的是一个不完整的我……我想你看见真正的我,全部。」
郑思霏脑中嗡嗡作响,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