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乡楼仍持续开张。虽没有住店客,但此处既遥对滚滚江河,景色颇优雅,精致的料理手法又向来闻名四方,初四这日近午,已有不少订桌客人来了,将这间大客栈坐了个八、九成满,人声鼎沸。
被屏风隔开的静谧偏间里,精致酒菜摆了满桌,清蒸鱼圆、东坡肉、茄汁鳜鱼、腊肉炒藜蒿……
此楼名酒「水云边」正在小瓷壶里温着,散出凛然幽甜的烈香。从屏风外乍然望去,只闻得淡淡酒香,不见人影,直到跑堂的绕过屏风,送进最後一道鲜香四溢的工夫菜,才隐约可见此间居然有人。
桌上有两只酒杯,杯子旁坐着一个长发垂额,松松在脑後束起的青年男子,以及一名珠饰华丽的女子,她斜倚持杯,在酒雾氤氲中时而浅啜,姿态柔媚入骨。
「送完这道菜,别再进来打扰!」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沉沉银锭,扔给了那跑堂,跑堂喜上眉梢地去了,果然放下门口的珠穗长帘,於是,雕镂屏风外再也看不清小隔间内的景象。
画窗上的彩色花鸟被阳光一透,倒映在女子身上,甚是冶艳,她娇宛的声音一绽:「啊唷,离大人不是早已经羽登仙界,得了个青春永驻之後,几十年不回来啦?如今这样千里迢迢下了凡,脸上挂了彩还没来得及治好,便这样猴急邀约奴家,还请店家备好了软榻……叫奴家怎能不想入非非?奴家真是心头小鹿乱撞,不知如何是好哩!」
「伏魇,少说几句风凉话,你会断了舌头是不?」提到额上伤口,离汜端整的五官上神色略沉,不动声色地把落在颊边的发,更向额上伤痕收拢了点。
娇冶艳丽的伏魇低吟浪笑:「哦?看来,离大人虽是技不如人,嘴上还是挺有雄风的嘛!离大人找奴家出来饮酒作乐,奴家乐意得很!脸上有伤就更显男儿气概,奴家可不在意;但若不为风花雪月,而是谈些无聊的事,奴家这可就要走了?」
伏魇的声音依旧酥嫩,但这回,瞟到离汜脸上的眼色已带几分凌厉试探。
离汜躺到椅背上,长吁一口气,毫不在意伏魇话里的酸意,似乎早习惯了:「伏魇,我问你:万神宗蛰伏这麽多年,人间势力培植得如何?」
「第三辈弟子努力在人间打理了初明宫和九花观,如今清源真君疗伤去了,啮空和奴家代管总门,除此之外,还有大小分堂渗透了江湖门派……不知大人可还满意?」将万神宗的势力一一数来,伏魇亮丽的脸上尽是得色。
离汜闻言蔑笑。
「初明宫和九花观,现在没了赵佶的支持,都已反叛无心,初明宫被外氏夺走、九花观如今恐怕亦是阳奉阴违了吧?除了总门还能调出千百人马,那些大小分堂根本不能统合一致,四圣殿若联手,一攻即破!你和左护法不汗颜,我都看不下去了。」
「离汜!你这是来找我吵架的?」伏魇怒掷酒盏,眯起的桃花眼中隐约竟藏了怨色。
离汜卷袖接住伏魇扔来的酒盏,面容冷静如常。「不是。现下魔尊已转生,二十年间必须全力壮大本宗,否则若是害得魔尊觉醒不成,以致圣后降罚,谁也承担不起。我这是来指点你一条明路,让大家都能安生过日子。」
「什麽明路?」
「这东西,你再看清楚些。」指指自己额上的伤口,离汜轻笑。
伏魇这才俯身凑了过去细看。离汜额上的伤口虽结起了淡红疤痕,却再也无法痊癒,竟是因为附着了一层霸道神力!
她心里猛然一跳,再难自持,扑到了离汜胸前,把他额上的发勒开,凝睇那道虽细微却恐怕足以致命的伤,声音微颤:「这是,这是天帝神力?这……这和你修的魔相抵触啊!数十年前,你这身子连噬血钻心都受不住,如今这样,怎麽、怎麽顶得住?你不是被天帝收去作左右手了?他怎会这样待你?」
离汜皱了下眉,却未曾拨开她的手,只是任伏魇纤指抚摸。
「别担心,一时片刻死不了;这也不是天帝弄的,是那个接管了初明宫的凡人!不知怎麽回事,那人逆天手拥天帝神力,他还夺走了让魔尊复生必备的那两名灵童之一!不过,这人势单力孤,容易心软,又是个傻子,不懂绸缪心计,自己逃了,却还扔了个牵绊在人间,今日,我就是来与你谈这件事。」
伏魇心思活络,即刻从离汜暧昧的神情中领悟:「牵绊?是女人?」
「呵呵,最有趣的是,当今地龙也对这女人有意,若是控住了这女人,还怕万神宗施展不开来吗?」
伏魇躺在离汜怀里,抬头盯着他,眼色极尽缠绵哀婉。
「……离汜,你老实告诉我,梦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