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自从修练七截阙之後,便离他太远的复杂情绪!
脑中不断出现的,是两排种在瓮里终年飘香的木樨,是一放眼就远渡千重山的缥缈景致,是一个趁夜悄悄溜出房外练武的小身影,是一双弹琴的手,是一段被南宫钰撕扯得戛然而止的笛声。
他该恨的人只有一个。南宫钰!
当他辗转拿到了南宫钰的随身簪子,再获知降神师父力夺无名帖,以身为饵、决然远去的消息,就开始怀疑起南宫钰;直到火烧弄玉采星楼,他委以屈身和心底珍视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
当他的娘用生疏的声音唤他王云生,他也只得认了这名字之後,就想着要尽快让自己成为绝顶高手;他相信,无名帖所代表的意义只对南宫钰有最大的好处,就在不久後的北武林大会,他会让一切都做个了结。
离间南宫钰和郑思霏,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今日只要让南宫钰转而对邵枫产生一丁点好感,再更疏离郑思霏一些,他掘好了给南宫钰跳的内忧巨坑,便大功告成!
这样,他该要满意了,郑思霏遭遇如何,实在与他无干。可是,有一部分的他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心挂在她身上。
那是还属於当年邵峰的部分,藏在那个软弱得只能任人玩弄於股掌之间的貌美少年心里,从来未曾说出口的微弱悸动。
他不该想起来,他已经不是邵峰了,他不该还记着那个怜惜的声音,无论是五年前的她,还是昨晚的她;都是一模一样的怜惜,那样珍重地对他,对那个邵峰说话。
她温暖的声音竟在他脑中缠绕不去。f=标楷体邵峰,邵峰,邵峰。我永远待你如妹妹一般。/f
他不必去想她究竟如何,自己都照料不好自己,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郑思霏虚幻的声音终於静下来了,接着出现的幻音却是师父。不是现在的清源,而是那个浑身星月之光、他心里永远渴望着要超越的降神!
「峰儿,你记好。不可轻信人,不可交心,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
还有娘,不是现在的娘,是当时那个眼神清澈,娇媚动人,身怀奇门绝艺的邵夫人。
「峰儿,娘传你的东西,你要好生的学。这些东西,听说都来自一个叫做勾陈的密门……咦?你问我那是什麽?嘻嘻,太早了,太早了。等你长大,什麽都学会了,娘再细细与你说。」
心怎麽样都不能静,他动了真怒,烈火在身上周转,他警觉自己七截阙的功力又在缓缓流失,忍不住握紧拳头,在齿间挫败低狺,复诵着清源对他反覆说过千百次的那几句话:「不是,我不是邵峰!我是,我是万人之上,我是万神宗的宗主,我是人上人……不,我不只是人上人,等我练上颠峰,我──」
「不能等了。」他抬起聚了血丝的眼,直视黎明乍起的几丝破晓金光,疯狂的眼神里有异常的安详。
背後轻叩一声,门缓缓开了。初醒的邵枫本是怯怯地盯着门外的身影看,等她发现那是王云生时,一脸掩不住的闪烁和惊喜。「云,云生?是你?」
王云生朝她转过身来,俊面上一瞬间似乎带着夜幕的邪沉。邵枫揉揉眼,再睁开眼看,他的脸上已被晨光照耀出清雅的明朗,温柔朝她走来,一反常态地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半张侧脸擦在邵枫耳边,轻喃。
「歇足了,今日好生打扮,替我演一场好戏让南宫钰仔细看看。我的好峰儿,你不再只是远远看他两人将你排除在外,你也会入局的……」
他柔软的细声呢喃,听得邵枫心跳不已。她猜,王云生是要她拆散南宫钰和那个双飞两人的主仆之情,周旋两个看起来都对她有意的男人之间,这显然不是件难事。
邵枫咬紧下唇,大着胆子将自己火烫的脸蛋依在王云生肩窝。「会的。云生,你放心,你说的话枫儿都记得住,你说什麽,枫儿就做什麽。」
他没有把她推开,反而任她试探着展臂,抱紧了自己。
王云生右手缓缓抚着邵枫松脱的云鬓,锐眼看见不远处的刀丑明明是将视线投向远方,却随自己抱着邵枫的亲密姿势,浑身蓦地一僵。
他最亲近的那一个手下,对自己未来的主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可没忘了降神说过的话。这世上,谁也不能信;唯一不会变的东西,就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他将脸转向邵枫发间,打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