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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记钟声响起时,君无双便已止步转身,遥望皇城。直至余音袅袅消散,水银色的衣衫依然未动,唯有目光闪烁:九五丧钟,当是瑞霆太子毒发身亡了罢……
风倏忽扬起脑后,吹断了思绪,月色透出云层,竟映上一抹寒芒,飞快掠过君无双骤然收缩的眼瞳。
“君无双!”
咬牙切齿的一声怒喝,紫影却比声音更快地窜近,利剑当头直劈——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君无双眉心一紧,微偏首,几缕发丝断飞半空,手指已无声无息地伸出,搭上持剑的手腕,剑光遽顿。
月一跃,照上紫衣人愤怒脸容。
“又是你。”君无双有些疲倦地笑了笑:“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来死缠滥打做什么?”
“你害死了燕南归,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紫冥很不甘心地一抽剑,但君无双两根手指看似轻描淡写地搁在他腕上,却如同生了根般无法摆脱,他睁了几下无果,只得作罢,瞪着君无双:“除非你杀了我,或是永远别被我找到,否则,我是跟定你了,见你一次,就杀你一次,总有一天,要你替他偿命。”见君无双蹙起了双眉,紫冥嘿嘿一笑:“我便是这般阴魂不散,你若嫌烦,就早点让我杀了罢,哈哈……”
眉一扬,君无双终是忍俊不禁,笑叹着松开了紫冥手腕。
刷的收剑入袖,紫冥揉了揉酸痛的腕骨,一抬头,却见君无双已渐渐行远,忍不住冲他背影大喊;“你怎么不动手?我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下一回,说不定我会养些新的毒物,还会找一大堆帮手来群殴,你可别后悔!”
“随你!”
君无双水晶似的轻笑里带上若有若无的骄傲,回首哂道:“我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只不过,你真的认为杀了我,就能慰燕南归在天之灵么?”倦然一笑:“他那时若非有心寻死,又何必扑上前以身挡剑?即使当日没有死在我的剑下,他也会另找机会自行了断的。你为何堪不破,非要报这无谓之仇?”
紫冥霍然一震,说不出话来。
“……你只是不肯相信他就那样丢下了你不管,才一厢情愿地咬定是我杀了他,害得你们阴阳殊途……”摇了摇头,君无双长长叹息:“你和碧落,都是在自寻烦恼,自欺欺人。呵,那燕南归,还真害你二人不浅——”
“住口!不准侮辱他!”
紫冥原已有些恍惚,但听他言里辱及燕南归,如何按捺得住?大吼一声,斯文的脸顿时阴云密布:“他被你利剑穿胸难道是假的?你何需狡辩?要不是你出手,就算,就算他想自尽,我又怎会任他死去?”
冷笑着,君无双果真住了口,拂袖就走。
紫冥咬着牙,眼看水银色的影子最终没入夜幕,心头却仍因君无双方才的一番话如有万蹄纷踏,翻腾不息——他真的是在欺骗自己么?突地以手掩面,逸出数声酸涩之极的笑。
这许多天,一直在奔波寻觅,盘算着如何为燕南归报仇,才能让自己不再空虚得发疯。只因心一旦沉静,燕南归临终前的模样就会泛上心田——嘴角淌着血,却含着笑,那种终于得到解脱的、如释重负的笑……
“……少主,今后……不能再替你做饭了……”
“燕南归————”
大叫着一拳打上树身,直震得四下枯叶簌簌飘落,紫冥双肩不住起伏——燕南归,你就真的弃我而去了?再也不为我做饭洗衣,再也不管我了?……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扑过来?你是想为我挡住君无双的剑吗?可你知不知道,我宁可被利剑穿胸的人是我自己,也不要你死啊!
我只想要你快乐!你相信么?从我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今后都要让你快乐!
当时,我还只有三岁罢,正在父亲尸身旁哭,是你抱起了我,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哄着我,叫我不要再哭。可我却看见你暗中别过了头,偷偷抹着泪水……那一刻,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也就在那一刻,我发誓,要让你从此以后都快快乐乐的。
自那天开始,我日以夜继地勤练武艺,做梦都盼着能早日长大,成为一个比你更高大、更强、可以保护你的男子汉!我总是学不好洗衣做饭,要你时时为我操心,那都是我故意的,只有这样,你才不至于整日沉湎在对我亡母的追怀之中!甚至,你迷上了与我母亲容貌相似的碧落,我也就顺你的心意,把他带回了苗疆,还耗神替他解开哑穴……你真以为我是为和你打赌吗?我只是想要你快乐啊!
“……这些,你都知道么?……”
抬起头,紫冥凝望天心,喃喃自语。
月冷,树摇。多像梅山上的那个夜晚,他孤独卧在梅树枝头,看着不远处茅屋窗纸上映出的那两个交拥缠绵的身影……
眼一闭,风过处,仿佛也如那夜般,掺着喘息、呻吟……还有燕南归温醇暗哑又充满情欲的声声呼唤——
碧落!碧落!碧落!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