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便这般流了去,待到碗内只余下三颗珍珠时,萧骋还从未谋过晏青衫一面。
这夜他跨进院栏,虹姨却已在曲廊尽头相候。
她将身立在去路正中,垂了首只道是圣上来访。
萧骋明白自己该当回避,可回了身举了步却跨不出去。
心头有朵焰火燃烧,不甚浓烈,却在最深处炙烤他的灵魂。
那时他方才有些明白,所有的怜惜挂记激赏不平其实已在他身体里沉积,萌生出了味新的感情。
如世人所言,生死相许无嗔无悔的那味感情。
不过一个字的感情,可他说不出口,因为这感情的沉涩无望。
沉涩的他只想长叹,也只有长叹。
叹息间星辰明灭,他独立中宵,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旁人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是锦瑟,仍旧穿了件红衫风风火火。
见到萧骋后她拍着胸脯边喘边道:“你果然还在这里,还真是痴呢。虹姨叫我让你先回,估计很快屋里那位贵客就要回转了,说是你们遇见了就只有尴尬,还是莫要遇见的好。”
萧骋低头望她,唇角一个苦涩的笑:“我是不是很懦弱无用?只懂得退避瑟缩,是个只顾自保的小人?”
锦瑟当然是不明白他话里深意,只管一路推他出门。
到门口时她立定身子,红唇贝齿微微一笑,恍然间也有些不俗的风韵。
挥手那刻她道:“后天是青衫哥哥二十一岁生辰,你想些法子让他开心,我有日子没见他笑了。”
后天!
萧骋只觉得这日子凑巧,一路上细想,到半道突然明白。
后天,便是那六十二日的尽头,晏青衫所言饶却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是这日,为什么要选二十一生辰,他又凭什么饶却自己?
这些念头在心头杂集,渐渐的聚拢浓密,竟是透出种隐隐不祥的气息来。
血凝冻
一
次日圣上休朝,萧骋早早来到院里,只听见晏青衫已在房内吊嗓,那曲调铿锵,浑不似自己先前所闻,内里豪情只犹如金戈铁马踏来男儿扬名沙场。
这戏里熟习的情境叫萧骋好奇,忍不住将窗纱挑破往里瞧去。
屋内晏青衫端着方步,唱的是曲《罗成叫关》,一句“勒马停蹄站城道,金枪插在马鞍鞒”唱的豪情丛生巍峨八方,仿若他此刻正亲身跨马立在阵前,急切切只等以血来酬凌云志。
萧骋隔着层纱窗听他看他,渐渐的双目濡湿酸涩难当。
原来,他最擅长的不是旦角而是小生。
罗成叫关,这戏里的抱负期望,在他心底也许也深深埋藏吧。
他这样理想远在云端的人,却羽翼折断坠落泥沼,所以痛苦才比他人深切,所以才执拗着不肯放弃最后的尊严。
“何苦呢?”z
萧骋发声,完全不由自主。
门内晏青衫闻声回头,那神色里是难得的不含冰霜。
他将房门打开,立在清早晨光里,那晨光便立马通透了几分,被他滤去了一切喧嚣繁芜。
萧骋还在窗前痴站,举止扭捏一如少年。
“能带我出去一日吗?”y
晏青衫发声,连呼吸里都带着淡淡向往。
萧骋当下应了,明知道他这要求可能越了界叫他难为,可还是即刻应了。
“要去哪里?”他问。b
“外面。”晏青衫答,同时踮起脚尖,心已飞越桓墙。
听到萧骋要带晏青衫外出的消息,那主事的团脸胖子圆睁双眼连下颚都尖削了几分,说是他做不得主要奏禀上头。
萧骋当下将脸沉了,甩出句狠话:“怎么,萧某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带你红人私逃,你信不过我?”
胖子再不敢多言,只得眼瞧他们出了门。g
门外白蔼一片,是积雪难溶,晏青衫深吸口气,突然展开唇角轻轻一笑。
那刻萧骋痴了,仿若他心已沉浸寒潭千年,只等今日他这一笑将冰封开释。
“走吧。”他道:“你爱去哪都成。”
晏青衫点了点头,在前头引路,也没有目的方向,只顾往前。
他心情甚好,遇见什么都无限好奇,便连个烧饼摊也要驻足半天。
老板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又见他生的俊俏,便拿了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烧饼送他。
他将这烧饼捧着,粘粒芝麻入口,即刻又心满意得的往前去了。
萧骋在他身后紧跟,却是什么也不敢问不敢说。
害怕,害怕他那几乎可以预见的答案。
果然,走的久了晏青衫回身,含着笑道:“外面果然是好,我可有十年不曾外出了,只顾着从一个铺塌赶往另一个铺塌,一个欢场赴往另一个欢场。”
这就是萧骋害怕听到的答案,虽则早能预见,可还是叫他泪盈于眶。
见前面有家酒肆,他忙收拾心情挂起个笑说是去歇息歇息。
落座后店家送了上好佳酿来,晏青衫举起杯盏,在半空里遥敬萧骋,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他道:“早先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路人,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