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是什么人会来这里投宿呢?不会是潇尧王的人追过来了吧!想到此,他心内本能的附着上了阴霾,却一个闪身便躲在了暗处,打算悄悄观察那车子的动静。却见那辆马车在距离客栈几丈远的地方陡然停住了。
此时,在距离慕秋狄不远的那辆马车内,正坐着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蓝色绣金长袍,头戴普通玉冠,衣着贵重却并不张扬。而面容竟是非比寻常的俊美无铸,一双寒潭般的眸子幽沉却又闪着几分凌厉,俊眉微蹙,不怒自威。鬓角却露出一丝隐隐的白发,倒是同他整体的形象极不和谐,却也给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之感,一时看过去几乎分辨不出他的年纪。此刻他正冷着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便有一名身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走上前来,掀帘进入了车内,神色肃重的对他道:
“主上,这家客栈倒是不甚惹眼,且装潢格局都较为考究,倒是极好的休憩之所了。”这人躬身抱拳朝他奏报,态度似是颇为敬畏。
车内正座上的人点点头,正待说什么,却听那灰衣人又道:
“却只不过,属下在客栈内,发现有淮南王府的车驾停留,想是亦有人在此住宿的。”主上派他去巡查,他自然要将消息尽数上报。
然而听了这话,那被称为主上的人眉目倏忽一凛,眸光瞬间便冷了下来,微微抿唇似是气哼了一声道:
“竟然是他?哼!那就避开吧!朕可不想见到他们家的人!”
不错,此刻在这车内的人,正是北月国主北辰昊昍!若说他为何来此,当然是为了司徒咏灵。派人寻找了多日,她却依旧杳无音信,他等不及了,便借由东风国主寿宴的机会,打算混在北月送礼的队伍中亲自前来东风国寻找她。而此次北月国派遣的使者,正是太史墨子伯。
眼下墨子伯看他这样的态度,不禁有口难言。对于微服来东风一事,他亦是拗不过陛下,虽然已经千番劝解此行万万不妥,一国之君怎么能够轻易涉险?东风国可不是西花南雪,而是一向北月最惧的敌人,这此番亲自送上门来,显然是危险重重。可无奈北辰昊昍心意已决,他作为属下也只有听命的份儿,因此也只能尽最大所能的护着他,严防走漏消息了。所以这一路上,住店什么的大家都是万分小心。今日正好赶到了这座小镇,打算投宿,可是眼下看中了客栈,却不料发现了客栈中有陛下不喜欢的人,墨子伯也是深感无奈。
“如此,属下就另寻他处吧!”墨子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便命令马车往前方行去了。
马车不疾不徐,经过了客栈门口,北辰昊昍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面望了一望,见整个客栈掩映在夜色中混沌一片,他在心内却焦虑的叹息:“灵儿,你究竟去哪里了呢?”
不见她回南雪,更没见她回北月,似乎就连一直在找寻她的东陵晈,都还没有得偿所愿。她似乎就在东风国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天,这么多人找寻,却依然不见踪影,究竟是谁在护着你呢?又或者,是禁锢着你呢?这个想法,让他更加忧心了。却终于放下了车帘,拧紧了双眉闭目沉思,马车也很快的就远离了这家客栈。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司徒咏灵,正在他眼前的客栈里的某一个房间内,安静的睡着。倘若他今天没有因为对淮南王府的心结而下令离开,那么也许,他们就有可能相见。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切只在一念之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而直到看到那辆车和那些人远行了,看不见了,慕秋狄才从一旁的草丛中跳了出来,却暗自抚着下巴沉思:怎么这一伙人看样子像是来住店的,但是犹豫了片刻怎么又走了呢?是何原因呢?不会是东陵晈派来的人吧!想到此,他就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连忙赶回了房间,打算临近看顾咏灵。
……
“陛下——”
司徒咏灵大喊一声,倏忽从床上坐起,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她抬眼望望四周,才发现这是客栈房间的景致,思绪渐渐回笼,知道自己方才做梦了,眼下是被惊醒的。而一想到梦中的情景,她便揪紧了衣襟心脏抽痛。她居然梦见,北辰昊昍来东风国找她了!然而就在两人相见之时,他却遭到了东陵晈、司徒昭远甚至还有西林铭綦的一致攻击,从而鲜血满地——
她双手抱头狠命的摇晃,想要逼退自己脑中那可怕的幻象,然后安慰自己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陛下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呢?纵使他真的有心,也还是有理智存在的,他的身边还有墨子伯等人的劝告,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
终于安静了下来,可思念也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这些时日因着浮云山上发生的一切,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而她也的确很少想起过他。可今日,在这陌生的客栈内,一场大梦又将他的身影拉回了她的脑海。陛下此刻,怎样了呢?是不是一切都好?又有没有同她这般的思念自己呢?他一定也是想的吧!甚至有可能还会恨她,毕竟,当初是自己狠下心来离开的呀!可是,自己亦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吗?谁曾想到中途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今,自己此刻还要受庇护与淮南王——想到此,她咬紧了下唇,紧抱双膝仰首望天,忽然觉的同北辰昊昍之间更加的无望,心内也就更加揪楚了。
就这样伤心着,不知不觉天明了。慕秋狄来找她的时候,咏灵已经整顿完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