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这山上的宝贝,他们说,得到宝贝便能做魔界的帝王。”
这山上除了花草树木外甚么都没有,若说宝贝么——也只有她能算得上。分出点魔障当眼睛,她接着问:“你流血了,挨打了啊?”
眼看着性命不保,少年郎的嘴巴还是犟得很,“年轻人怕甚么,挨打才能长得快,打断了骨头更好,能长高呢。”
缘分向来奇特难言,她虽然从未见过他,却没来由的欣赏他宁死不屈的倔强模样。从大树后头出来,她试探着渡了缕魔障给他,有甚么用暂时不晓得,反正她将魔障渡过去之后,少年郎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了。
她鲜少和山外的人打交道,同少年郎说了这么几句话,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慢吞吞飘回山顶,她寻了处树荫浓盛的地儿,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不去管人间又经历多少次沧海桑田。
她想,等她醒过来,这个临时起意搭救下来的少年郎估摸会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大概再无相见之日。
往后又过了多少年,她仍旧全无概念,不过是睡了醒醒了睡,连饭都不用吃。
直到当年的少年郎壮着胆子到山上找到她,将她从沉睡中唤醒,意气风发道:“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少年郎已不再是少年郎,他长出了黑色的胡茬,稚气全脱,眉宇间写满了成熟稳重。
雪颂大为震惊,“我救了你,你却要让我当你的女儿?!”
他自信颔首,起誓一般郑重其事道:“是的,做我的女儿。因你渡的那缕魔障我才能活下来,才能做魔界的帝君,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做我的女儿罢,我会用生命去疼爱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尽力满足,将来魔界也会是你的。”
她闷闷发笑,紧密围绕在一起的魔障有些松散,“用生命来疼爱我?你的生命能有多长,倘若有一日你死了,这些不都成了空话么。”
他并未退缩,只是好奇问道:“你不想拥有肉身?”
她洒脱笑道:“一团魔障想飞便飞,想变成甚么形状便变成甚么形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还要肉身做甚?”
他想了想,认真道:“有了肉身,便有爱和被爱的机会。”
爱?那是甚么鬼东西?雪颂对此嗤之以鼻,不再搭理少年郎,她随着突变的风向飘远,重新换了个地方睡觉。
她不知何为好看,不知何为孤独,不知何为爱。等到遇见宿命中注定纠缠不清的那位翩翩少年,她突然无师自通,一昔之间甚么都懂了。
她仍然记得,那一日东煌山上风声喧嚣,狂风卷着骤雨突然袭来,到处都是被大风拦腰吹断的古木,她最喜欢的那棵美人松也没能幸免,被大风刮成了秃瓢,一片叶子也不剩。
打她诞世伊始,便不曾碰到这样厉害的风雨,新一辈的小妖精举家迁徙,临行前特意到山顶拜会她,无比恭敬道:“从仙界那边跑过来一只蛟兽,此刻正在咱们山头上作乱,太太太奶奶,我们先搬出去避避风头,过几日便回来,您可要跟我们一起走?”
她仅是一团瘴气罢了,蛟兽伤她不得,便没和小妖精们一起走,留在了东煌山上。
幸好她留了下来,不然往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可能到现在还是一团瘴气,懵懵懂懂地飘浮在天地间,等着后辈唤她太太太太太太奶奶。
碰见收妖的青年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傍晚,天光将暗不暗,大地留有最后一丝余光。他快速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全神贯注的同蛟兽打斗,雨水打湿了他穿的玄色衣衫,不断有水滴落,乌黑墨发贴在白皙的脸上,恰到好处衬托出如画眉眼。
彼时还是一团瘴气的雪颂看得痴了——以前看到的都是甚么玩意儿啊,还能被称为人吗?
三界众生都说无妄不曾老去,其实他只是老得慢,现在的容貌同以前相比还是有变化的。
她目睹他收服蛟兽,将庞然大物变成根芹菜大小,鬼迷心窍般凑上前去,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112 尘埃落定后
青年低头看向她, 先是一惊, 继而反应过来,漆黑的眸子里似承载了满天星河, “有意思, 魔障也会说话。”挑唇微微一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摸她。
她从未被人碰过,何况还是这样对待宠物一般好奇的抚摸, 忒没礼貌,忒不讲究。“放肆!”她恼火呵斥道。
青年不为所动,仍旧好奇的摸着她,甚至当即给她取了个外号,“你怎么这样黑, 不如我唤你小黑黑罢。”
她头一次有咬人的冲动,奈何空有想法没有嘴巴, 将自己分成八瓣遁走, 离他有段距离后才重新汇合到一起。
青年大笑几声,遥遥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饶有兴致道:“无妄。我叫无妄。”说罢转身腾云离去,委地长发曳在风中, 只留一个洒脱的背影给她。
从此后, 无论醒着还是睡着, 无论飘到哪里,脑海里总有那道洒脱背影, 挥之不去、忘却不掉。
山上的小妖精告诉她,这叫“一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