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武人还不如说是农民,从来都是种地,却没得仗可打。至于千户百户的,也就没什么利润了,唯有‘吃空饷’算一个路子——就是说是千户手底下有一千个人头,朝廷会给一千人的饷,但其实没有这样多的人,多出的饷自然被主官给吃了。
九边则是常常有战事的,因此上头时时要拨出款子来,有各种军饷。或者是底下士兵每回打仗之后的奖银,或者是为了整备军械,或者是为了准备粮草,总之凡此种种。虽然说都是明码标价,但是其中种种好处油水,不足为外人道哉。
周世泽倒是与祯娘说的清楚:“这也大都是总兵、都督家亲眷的勾当,旁人也就是些微沾着。家里也做——不然同僚都做自家不做倒是显得出位,我也懒得再这上头占朝廷便宜,每回能出息一二百两就算多了。”
其实有这些收入就很能撑起九边军门的排场了,要知道似那些百万、千万的大豪商终究是少数。一千两银子常常就是一个殷实富贵人家半辈子的积攒,何况人家一年还不止这些。只是九边军门开销也大,别的不说,光是养亲兵这一项就足够头疼。
这些亲兵与其说是吃着朝廷的饷,好不如说是吃着自家主将的饷。好吃好喝供着,平常勤于武艺,总之是精兵了。往往一场仗打的如何,就看这些人,只要这个头儿不乱,战阵往往就稳得住,能够突入敌军。
总之算起来当时在周世泽祖父头上他家算是起了一个头儿,排场起来了,但说攒下多少家私,那又是假的了。等到周家发家,要从周世泽那个极善于经营的父亲说起!
且说祯娘在江南的时候晓得徽州风俗,以商贾为第一等生业,科第反在次着。这与徽商相对的晋商也差不多如此,周世泽父亲大概就是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又是个极有天赋的,便一点一滴经营起来。
他本性朴实,往往来来只是布衣草履,除了在自家老婆孩子身上花钱,说起来真个是一文不舍,一文不用。做到十余年,刻苦艰辛,也就积攒了数千两本钱。到了临终前后,把家赀打总盘算,不觉有了七八万家私,大小伙计就有二十余人。
这些都传到了周世泽手里,有两处牧场、一间干果铺子、一间绒线铺子、一间中等茶馆和十几间收租铺子,一年好有六七千两银子的进项。反正全家只有他一个,家里开销除了豢养亲兵外都少的很,这些年也是积累越多。
只是周世泽自己并不是一个经营生意的,好在他父亲也给他留下了几个得用管事和活计,他自己也心思清明,因此倒是没什么不好。
今日祯娘就是要见一见这几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大掌柜叫夏来保的,他总管这周家所有生意,比周世泽还要知道他自己有几个钱。权责又大,周世泽也信任他,祯娘真想经营周家自然越不过他去。
第二日,祯娘清晨起来,周世泽陪着她自修了一回花,弹了一会儿琴。之后她又陪着周世泽猜枚了一回,又拿一付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茜红苫条,两个抹牌饮酒吃点心。
大约到了午后,原本提前打了招呼的掌柜管事们都齐齐到了。有周世泽在,他也不是个不让老婆见人的,便没有摆弄屏风帘子那些,祯娘就直接与众人相见。
以夏来保为首的几人这才是第一回见自家东家夫人,原来倒是听说外头传扬自家东家娶了个大大的美人,还发了好大一笔妻财。可到底没眼见为实,委实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只是今日进得府来才发觉很不同,走动中多了好些漂亮的小娘子,到了屋子更是大大不同。原本虽然有几个妈妈操持,但没女主人的宅子还是少些东西。这时候来看正院,果然是多了许多细致装饰,摆设也讲究的多。
心里立刻意识到这是要认识东家夫人了——不出意外,以后生意这些,不再是与东家打交道,而是与东家夫人打交道了。周世泽早就不耐烦打理这些了,这时候能够撒手,他心里是一千个乐意一百个满意。
进来拜见的时候祯娘自在暖炕上与周世泽对坐着,带着家常秋板貂鼠昭君套,中间镶了一个硬红宝石,穿着绯红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大褂子,大红洋绉银鼠皮裙。夏来保等人自作揖拱手,抬起头来再看清,知觉祯娘映着一点窗外薄光脂光粉艳不可逼视,一时又都低下头去了。
好歹这些人也是经历过的,再不是那些毛头小伙子,摄于祯娘荣光一阵,一会儿也就过去了。祯娘倒是趁此仔细看了这些人一番,最前头的夏来保皮肤黝黑,年纪大约五十上下,与其说是一个掌柜,倒更像一位老农了。
祯娘在家也常常与掌柜伙计之类的人打交道,因此在这上头看的出几分,心中觉得这位夏掌柜该是一位仔细谨慎的人了。她这猜测倒也猜着了,夏掌柜早年也是个很有豪情的,只是经历不同,成了如今样子。
之前也说江南风俗,以商贾为第一等生业,科第反在次着,山西也是一般。他年轻时候也是将了数千金,到辽阳地方为商,贩卖人参、松子、貂皮、北珠之类。往来数年,但到处必定失了便宜,耗折了资本,再没一番做得着。
世人这些年专重那做商的,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