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年轻好看。
林媚方才拿手机当望远镜,把镜头拖到最大,勉强看清楚了陆青崖的全部动作。
从他跳下阳台那刻,就替他捏了一把汗,明明清楚那绳索肯定能保证他的安全,而且一眨眼,他就已经成功落到了楼下阳台。那瞬间还是心脏高提,到现在还没落下。
林媚目光往他背上看去,“扯到伤口没有?”
“没事,”他把装索降装备的背包往肩上一挂,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烟放在车里了,“上车吧,本来是带你出来玩的,没想到碰上这种事……”
林媚摇摇头,“人命重要——我记得高空救人一般是消防官兵的工作?”
“情况紧急,我正好在,救人要紧——也是有把握,我们平常练过,不然我不敢贸然上去。”
林媚点头,手心里有汗,黏腻湿滑,她忍不住在袖子上蹭了蹭。
陆青崖看她一眼,笑问:“怕了?”
林媚不说话。
方才那刻,她陡然意识到,“八年”真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词,它意味着空白,意味着陆青崖有一部分的人生,于她而言已是永远的不可知。
两个人上了车,陆青崖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等前面的路疏通。
他手臂搭在车窗上,目视前方,“……没多大事,十八层楼也就60多米,我们1000米的塔桥都降过,这都是小意思。”
林媚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前面的车渐渐地动了,陆青崖发动车子。
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他声音平淡地又说了一句,“……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以后也不能保证。但那时候,人思考不了那么多。”
八年间,他送过很多人,有一些是真的离开,再不回来。
但倘若还有一丝希望,就还想活下去,还想回来。
还有执念未平。
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光影一明一灭,夜色澄澈,这是西南高原上的夜里。
林媚看着陆青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空调的出风口,心里有一个冲动,想把什么都告诉他。
然而转念之间,更多的忧虑、考量又占据了高地,她手指一顿,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你不会的,祸害遗千年。”
陆青崖笑了声。
吃饭的地方人声鼎沸。
林媚如愿以偿地吃上了暌违两年的土豆烧鸡,高兴得不行,多添了半碗米饭。
陆青崖倒是胃口一般,半成饱就放了筷子,看着她吃。
以前也是这样,她吃东西斯文,细嚼慢咽,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
他时常逗她,把她剩着没动的鸽子蛋、剥了半碗的虾仁抢过去吃掉,故意惹她生气,看她气鼓鼓地让他赔,他就很没正形地凑过去说,东西反正是没了,人有一个,要吗?
吃过饭,陆青崖送林媚回酒店。她住的四星级,克瑞斯公司帮她订的,只订到了今晚。
到酒店停车场,陆青崖说:“你可以去我那儿住,我回营房的宿舍睡——我不在,也怕沈锐一人管不过来。”他们中队是队长责任制的。
停车场四下空旷,顶上一盏一盏的灯,光瞧着没什么温度。
林媚“嗯”了声,没下车。
经过这两天,林媚心里已经清楚了,陆青崖的情况绝对不严重,把她留下来,无非是想把过去的结解一解。
她还爱着他。
年少太过热烈,以至失去以后,再也爱不上别人。
她不需要爱情,除非爱情跟陆青崖有关。
过往陈在酒坛里,深埋地底,天长日久。揭了封泥,陈年烈酒的味道,远比当年的新酿更加呛人。
自和陆青崖重逢起,她未尝没动过回头的念头。
可回头的路在哪里?
那是旷日持久的八年,是孩子的尿片和奶嘴,是牙牙学语到蹒跚学路,是产后忧郁症,是父母做出的妥协和牺牲,是她已经走了过来,却不敢回顾的日日夜夜。
不是一句“我们和好吧”,就能轻易抹消掉的。
和恨无关,只是她“不敢”了。
林媚转头去看他,“我出来得太久了。”
言下之意。
有别的车开进来,近光灯晃过,车厢里明了又暗。
陆青崖一顿,“再留两天。”
林媚摇了摇头,笑意很淡,“真要回去了,言谨挺想我的。我答应了暑假带他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不好食言。”
漫长的沉默。
陆青崖把烟摸下来,点燃了一支,瞧着那灰色的烟雾升上去,缓缓地四散开去。
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陆青崖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
林媚忽地解了安全带,将包一提,“咔哒”打开车门,“你接电话吧,我先上去了。”
身影钻出去,飞快往电梯那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