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陈旧的里衣,原本雪白的颜色都泛着黄,因为洗了太多次,原本厚实的料子都薄了很多,只有一点黯黑的陈年血迹,还固执地坚守在上头,嫮宜死死盯着那滴血,静默了许久。
燕齐光眼眸深深,若有所觉,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轻轻、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听嫮宜终于开口说:“这么旧了,还穿它做什么,何况今日的场合,外头穿的这样隆重,也不觉得不搭吗?”
今日是皇太子册封礼,燕齐光也穿的是大礼服,平时他的常服都是极尽人力,更别提在这种大场面上的帝王冠冕,华美威严非常,上头绣的龙竟跟活的似的,整套礼服说是巧夺天工不为过分。
里头却是件又旧又破的里衣,连针脚都不甚严密。
燕齐光温柔凝睇她:“因为,它在朕心里,就是最好的。”
嫮宜整个人如陷进他的眼波中,心神激荡之下,许久之后才说:“好什么好呢,宫中比这好的里衣多的不胜枚举,明日起,就不要穿了。”
燕齐光摇头,牢牢盯着嫮宜,手缓缓抚着那一小块血迹,声音很轻,却非常稳:“里衣再多,也不及这件,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第二日燕齐光起来早朝的时候,嫮宜还没起来,他缓步到了外间,禄海才带了小太监们进来洗漱更衣。
燕齐光无意间扫过那一排捧着托盘的小太监,上头龙袍、朝珠、冠冕等物都是寻常的,直到最后一个托盘。
他目光凝住。
那上头是一件雪白的里衣,旁边放着一方素帕。
他不能置信地把里衣展开,针脚虽然比他身上常穿的那件细密了些,和针线房的手艺还是没得比,仍显得有些粗糙。
明明就是件轻飘飘的衣裳,可是燕齐光却只觉手上重逾千斤。
他再拿起素帕,上面还绣了图案,不是他身上常见的龙凤祥云,绣着的是鸳鸯与荷莲,花样非常熟悉。
禄海上来伺候他换衣裳,边换边轻声道:“娘娘昨日吩咐,说陛下常穿的那件旧了,叫给陛下换新里衣。帕子也是新的。听竹青说,娘娘做了许久呢,从七夕就开始下针了。”
他颤抖着闭上眼,许久才平复情绪,珍而重之地把帕子放在怀中,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跳的很快,他知道,这是因为,遗失多年的珍宝,终于重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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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番外:碧桃红颊一千年 燕宫艳史/紫宸夫人 ( 渐渐之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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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番外:碧桃红颊一千年
是夜。
含元殿正在开一场家宴。
倒无甚别事,盖因燕昇和恒月,自出生以来,因一直小心翼翼养着,怕见外人,除了满月、周岁和皇太子册封礼,一直没带出来过。
现如今两个孩子身子骨也健壮些了,也会说话会叫人了,燕齐光便开了场家宴,只召了些皇室近亲,权当认人。
因是家宴,又都是数得上的亲戚关系,也未分男女,不过一人一几坐了,主座上是燕齐光和嫮宜,奶娘怀中抱着孩子,拖赖在主座旁边有个座儿。
先时宴会刚开始的时候,诸人都已远远看了一眼孩子,反正不管心里如何想,嘴上无非都是“龙章凤姿、必成大器”之类的好话。
倒是韩耀,他这两年远调江南,任职江南巡抚,许久都未回京了,这次是前些日子叙职才赶回来。
自孩子出生以来,他还是头一遭见,不由生疏地抱了一抱,说了一句:“这两个孩子,是有福气的,必能平安长大。”
他这话说得其实也无甚新意,不过却是为人父母最朴素的心愿,嫮宜心头一酸,差点就要淌下泪来。
她知道韩耀想起了什么。
她也并未忘记。
恒月似是挺喜欢韩耀,一直笑个不停,笑声比银铃还清脆。还一直试着用肉呼呼的小手去试图抓他。
韩耀目光柔和下来,把手指放进恒月小小掌心,恒月顿时笑得更欢了,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就是握着他手指不肯放。
见此韩耀也不由笑起来,他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哪怕这两年清瘦许多,但这样毫无阴霾地启唇一笑,当真是光耀照人,不能逼视。
恒月似乎都望呆了,愣愣看着他,嘴角留下一串清亮口水,傻不可言。
嫮宜瞧得好笑,燕齐光却脸都黑了,恒月尚未如此看过父皇呢,遂递了个眼色给奶娘。
奶娘忙上前去,行了一礼,要把恒月接过来。
韩耀看了看恒月与她母亲有五六分相似的轮廓,低低一笑,将恒月送回了奶娘怀中。
恒月却反而不依呢,下意识伸出小拳头要打人,嘴里啊啊叫着,看起来有点生气。奶娘忙抱着哄了许久,才哄得她终于安静下来。
一时饭毕,歌舞又起,数十个妙龄女郎惊鸿一般进来,水袖扬洒之间,笑靥如花,眼波脉脉,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