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九章
那位三境来到孟川身前之时，神色有些阴沉。
“孟先生。”
他轻轻一躬身，“我来接洛小姐回去。”
孟川微微点了点头：“有话说吧。”
那人嘴角动了动：“我……来接……”
“北荒的事情我知道，南边的事想必不会那么激烈。牺牲品需不需要？要的。我的这位徒儿身份不凡……”
孟川将剑匣竖在身边：“你若想死。你若想让她死。那就再给我装傻。”
他的语气坚硬。锋锐。嚣张无匹。
他自然而然地偏了偏头，漠然看向那位三境，仿若在看着一只待宰的鸡。
只是二境对三境，对面那人却无半点高手的架子或气势。身体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开口：
“愿以黛眉。”
在一边原本对二人间交谈如听天书的洛湖眸子缓缓瞪大。
黛眉是一柄剑。
一柄短剑。
深紫如黛，无痕画眉。
此剑堪称天下暗杀之剑魁首，洛湖曾在那个收敛了天下最强大的某些神兵的皇家宝库中见过这柄黛眉。
“先生快答应……”
骤然顿住。
在孟川身边呆了那么久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乖巧少女，此刻皇族血液中黑色的那部分终于再次醒来。她如远山般秀丽的眉角一抖，不可或者说不愿置信的感觉浮上心头。
她颤抖着看向孟川。
“先生……”
孟川向她笑了笑。
少年伸手从剑匣中提出那柄汪蓝淬毒曾刺入付六刀身体的匕首，递给洛湖。然后左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将少女推向那位三境。
那位三境挟洛湖抽身暴退，黛眉被轻飘飘掠向这位宇路中惟一的二境。
路水湖转头，看到少年轻轻拿起黛眉，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公主殿下，一会儿会有人带您回京城……”那位三境喘息着，“请您……务必将您见到的……如实向——”
“你们要杀他？”
风与修者喘息声在两人耳边咆哮。
“你们想捉他。”
路子湖重新说了一遍。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三境只能报以沉默。
他想起他来之前看过孟川的战绩与历史。
那个少年并不以忠诚著称，他完成的顶尖任务被他拿来作筹码换走了另一柄堪与黛眉并称的剑，另外的任务则被换了一本又一本修行秘籍来借阅。他二境之身三境之力太方便拿出来的功勋太辉煌，既使朝廷知道他纯粹是为自己修行而入密政司也不舍得抛弃这位天才的修行者，对其一再怀柔。
让其负责后辈尤其是公主的教导，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可惜少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教学生自然是教的，也绝对算得上尽力，但有没有尽心真不好说。曾有三天之内一人完成两次越境杀的战绩却和一位极强二境联手拒敌重伤……看到这份情报时，密政司就知道，孟川的意思和自己这一边终究差了下来。
当然，若放在平时这事儿也算不上太大，人人知道你有绝招和人人看过你有绝招当然不一样，就算牺牲品这种事和他本身价值相比也有的谈只不过……
密政司中在北疆尤其是大河附近做了任务的。
有时间有资格更有能力摸清河中大妖分布，研究水文地质诸多因素的。
修行者怀疑名单中，孟川高居榜首。
如果有可能，比如少年不受那柄黛眉……证明他有足够的信心受得住调查，那么将之放至远离北方的南疆便是足矣；他与随之而来的另一位三境稍后就不会出手。
正面一对一，孟川可敌三境。论括四境在内孟川可入前十。
这样一位天才，就连作为叛徒，也是极有价值的。
因此那位三境放下垂首不语间有些凄然的公主，没有时间再去俯首沉声安慰少女，回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气息翻涌的战场，神色凛然。
这时，他听见身后接应人员传来的惊呼声。
然后百战赐予他的直觉让他偏过身子，剑意呼啸而出。
只是差了很一段时间。
在那柄汪蓝的短匕已在他手臂上开了一道极长的口子，随着剑刃前进肌肉周围已泛成一片毒黑。而那道寒冷寂寞的剑意才刚刚迎上少女平静的面容，然后擦着她的面庞游曳向远方。
那位三境喷出一口血，一伤于强行扭转剑意。
再咳出一口血，压抑手臂上开出的一片山河锦绣与剧毒。
最后一口血拼命地吐出来，克制自己的杀戮与暴怒。
面前的洛湖放开匕首，任由那柄沾过诸多三境鲜血的宝刃当啷掉在地上，然后向前迈出一步，稍停一会儿。
再转身回来，丢下一瓶丹药。
“这个东西换得来你的伤不过你当然不会舒服……无所谓了。总之七日后你才能去追他。”
路水湖最后宛若镜前画眉般素手拂过面庞。
朝向神色惶恐不安的接应众人。
再开口已是淡然。
“起驾。
“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