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犁书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相反,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属于这个地方。刚刚让他倒下的是那两条龙影直接瞄准了魂魄的攻击,而非这里的环境本身。此刻他慢慢地站起来,天花上剧烈的冲突似乎全部与他无关。
“小……小熙,小熙,”廖犁书的手掌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拥抱一阵风。白柯很想冲上前去按下他的手再顺便给他一巴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二百五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还赔上了自己的马子,你现在醒过来是要在演一出苦情戏吗?
可是白柯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打开的天幕,跳舞的袍子和郑泽统统与那个黝黑的少年无关,他只是再等一个女孩再回头一次,等着自己再和他说一次再见。
来到这里的自己,不也是因为想要再说一次再见吗?白柯摸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回忆着那片虚空中飘渺的声音,有些事情总是这样的,回忆起来就变成再也无法捉摸的影子,弥留的,只有叹息。
“小廖!小廖!来吧,一起来吧!”郑泽对着廖犁书高呼,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又满满都是疯狂的神色。他需要廖犁书,廖犁书天生就是一把钥匙,他能够打开那扇门!只要廖犁书能够出手,不管是犬牙还是其他的十二肖神令都通通挡不住自己。
“小廖,来啊,你不是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吗?你不愿意伸出手来,和她永远在一起吗?”郑泽的声音愈发地充满诱惑力,就像是闪着深邃光芒的酒液在晶莹的高脚杯中摇晃,醉人的香味不断地麻痹着人的神经。
廖犁书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件跳舞的大袍,眼神忽而明亮,忽而黯淡。白柯觉得也许这个二百五的眼中真的还能看见那个纯真的女孩,即使她被无数的枷锁束缚着,但是她的眼睛仍然在扑闪,像是蝶翼上的露水。
“喝啊!”吴卿南的暴喝打断了郑泽,此时他的面目已经不再庄严,突起的眼球上充斥着游蛇一样的血管,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那张狰狞的脸上跳出来,这个时候的他更像是一只厉鬼。他身后的金光已经变得细微,又或者是因为那些金光全都化成加持犬牙的魂力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赶在郑泽之前将那扇门重新合起来。
“搅人好事的混蛋。”郑泽轻啐一口,重新咬紧了牙关,全部地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自己手下的那两张趋中令上面。可是“犬牙”泄露出去的力量还是严重影响到了那件大袍的舞蹈,它的动作慢了下来,就连那些鲜活的刺绣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小廖!小廖!来吧,加入我!”郑泽冲着廖犁书高吼,他太需要廖犁书的帮助了,他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又要错过的感觉。那种错过不是三年五载就可以弥补的,它可能需要自己付出一生,乃至更多的时间才能从头再来。
“小……小熙啊。”廖犁书的手垂了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不是一种退让。哀恸而清澈的感觉像是一张网一样捕捉住了一个人,以廖犁书为中心,所有的魂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是通灵师与生俱来的能力,和灵魂沟通,修改和控制灵魂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抬起自己的手指。但是廖犁书现在所做的事情似乎已经超过了应有的限度,所有都没有办法估计此时廖犁书的灵魂究竟延伸到了怎样广博的境地,他们只觉得自己就像处在他的世界中一样,所有的行动都会被轻易察觉。
“真是……真是强大的灵魂啊,我没有选错人。”郑泽轻叹了一口气。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个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哭泣的男孩,他的每一滴眼泪都能撼动自己的灵魂,“小廖啊……我没有告诉过你,你最强大的,就是悲伤啊。”
“不过……”郑泽的音调又扬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仿佛一个孤独的演说家。可是这个演说家带着不亚于古希腊的辩才和激情,让所有沉默的听众都不自觉地跟着他而思考,“悲伤不是是不能让人满足的,你总应该寻求属于你的快乐!来吧小廖,用你的悲伤,帮我打开这扇门,打开这扇,通往极乐世界的门!”
“你会得到永恒的!”郑泽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火豕”和“猿王”的力量被瞬间增强了好几倍,肆虐着的犬牙被暂时地压制下来,“你和她!都会得到永恒的!”
“小熙……小熙,”廖犁书突然抬起头来,他在笑,他的双眼止不住泪水,可是这个黝黑的少年还是在笑。笑容中带着某种决绝的……幸福,“对不起,小熙,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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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犁书没有开口,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白柯愣了一下,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在日文中被用来做长久分离的告别。他看着那个静默着的少年,他的身旁荡漾着淡青色的涟漪,那件大袍上所有的光怪陆离被一层层地剥了下来,恢复玄色的大袍中飘然而出的只剩下一个近乎苍白色的女孩,所有藏青色的“铳”和亡灵都被廖犁书洗了下来,现在这个女孩干净地就像刚洗过澡,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的神采。
“不!”郑泽几乎在瞬间撤掉了自己手边的那两张趋中令,然后猛地向上一跃。他右手抓住那件玄色的大袍,左手对着那个苍白色的女孩呼啸而去。
他没有抓住女孩。
他看着自己本应握住一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