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弄珠那小贱人,果然居心叵测,吃里扒外!”半截焦黑的小字条在杨丽华愤怒的手指中揉成一团,又被狠狠地扔在地上。
“娘娘要按老规矩来么?”说话的人一身玄衣,黑纱覆面,她在曲念瑶身边的唤作“迎儿”,在这里却又是一种身份。
杨丽华长叹一声,重重坐回鎏金鸾椅上。她心里想说的是,如今不比往ri,对宫中私刑泛滥的情况也在严查禁止,如果这时候她身边的宫女突然暴毙,只怕是撞在枪口上,但这个心思她断不肯讲出来,好像怕了曲念瑶那奴才一样,半晌,幽幽道,“本宫自会处理,你盯好现在你那‘主子’与姓钟的侍卫便是。”
说罢,她神se渐渐平稳,又自己将地上的纸条捡起来,慢慢展开,凑近蜡烛,让火舌将那一点残余也吞噬殆尽,道,“这条子的事,你亦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黑衣人低声遵命,因担心曲念瑶那边长时间不见了她生疑,也就拜别。
她穿夜行衣,自然寻着落英殿的后门想要悄悄潜回去,却不意,到后门时,忽然见另一条深灰的人影小心掩门出去,忙一闪身躲在草丛里。
那深灰人影东西张望一下,然后脚步匆匆地走了,样子颇有些鬼祟,她左顾右盼时有一道光正打在脸上,让迎儿不由大吃一惊。
那不是曲念瑶的心腹万素飞么?她不穿惯常的白se,一身黑灰,明显是为了夜行,又这般慌慌张张的,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瞬间她决定跟上去,捉贼要赃,要是真能发现什么实证,可比谣言有效一百倍。
目标七拐八绕,似乎很jing觉,她怕被发现,不敢跟得太紧,可速度又很快,让她追得气喘吁吁,无暇他顾,而最终到底还是跟丢了。
迎儿有些懊恼地向地上啐了一口,看看四周,却一下十分诧异:这里已经出了内宫,正是外头的侍卫营,难道万素飞跑到侍卫营里去了?
她正犹疑要不要再靠近一点,身后突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赫然一双男靴,在墙头一蹬,嗖地翻过去了。
月夜——男靴——翻墙——谣言——万素飞——曲念瑶,这些线索在她脑中陡然连通,原来曲念瑶跟那侍卫真的有染?可能是现在看情况不妙,派心腹前来给他通风报信,或是串供之类的!
她不由为自己的发现大大惊愕了一把,顾不上什么万素飞,赶紧去追那男子。
男子看起来十分情急,并未花很大力气掩藏形迹,只是一路急奔,那方向却让她越追越心跳加速——没错,是落英殿。
她勉力跟上,待看那男子进了落英殿,并且没有很快出来的动静,心下稍安,忙换上宫女衣饰,以曲念瑶侍女身份跑回殿中,一路上没怎么见到殿内其他下人,愈发印证了她的疑心。到主卧房门外,眼见朱门紧闭,纸窗上却有两个灯影,其中一个带束发冠的,赫然是男子!
迎儿差点惊呼出来,这不就是杨妃千方百计想设计出来的局面么?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慌忙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心里祈祷着门里的人尽情欢乐,可不要半途走掉,一边以最高速度冲向重华宫,报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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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可看真切了?”杨丽华本来已经梳洗准备就寝了,听到这个消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奴婢看得真真切切,不敢有半句虚言”,迎儿喘咻咻地道。
“你速去,在外头将门堵着,让那对jian夫yin妇不能出来,本宫这就去面见皇上……真是天助本宫!”
“娘娘……”迎儿面有难se道。
“你怕什么,这一来他们就再无翻身余地,就闹开了,你暴露了又怎样?快去!”杨妃一手扯着半扇衣服,一边向外急走,再不理她,又唤人吩咐速把这消息传到除落英殿外各处去,闹大了才好。
轿辇很快备下了,杨丽华顾不上人扶,自己迈上去,身后却被一个人扯住了,回头看时,却是陈弄珠,披发跣足,看来也是睡一半忙着跑来的。
“娘娘不可轻忽,这事来得太容易,小心有诈!”弄珠也有些顾不上礼数,抓住杨妃衣摆一股脑把话都说出来。
杨妃看见她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早上那条子,这会儿她又劝阻,看来这女人确实狡兔三窟,两边讨好无疑了,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训斥她,只是用力一踢,激起一声尖叫,上轿去了。
陈弄珠擦擦嘴角的血迹,看着远去的轿子,却突然爆发出一声长笑,“我陈弄珠空有玲珑心窍,一生所适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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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儿在黑夜中跑回落英殿,本来就偏远的地方此时显得更加遥不可及,她还是从后门进,直到跑回主卧房门前,看见里头依然两个身影晃来晃去,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石头方才落地,房中突然传来一句“难不成外头有人来了?”是曲念瑶的声音,吓得她又一下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别疑神疑鬼了,小心肝,你不是把下人都支走了吗?”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有些怪异。
“也对,许是风。”
听见往门边移来的脚步声又移回去,迎儿才感到一身的冷汗,更漏在滴,仿佛一滴滴都滴在她心坎上,好在,里头的人似乎一直没发现什么,看影子是转坐着饮酒去了。
好像一百年那么长的一炷香时间过去,她主子终于来了,身边是黄袍的男子。
仪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