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初,云檀满心甜蜜,上颢冷静聪明,刚正敏锐,虽然缺乏裙屐少年的fēng_liú美感,却自有一股肃穆的英明,平日里言语通达,举止果断,对她则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云檀喜欢亲近他,虽然他的戎装上总是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可她却觉得他比世上大多数男人都要干净。
好几回,上颢毫无征兆地送了她一些昂贵的首饰,教她受宠若惊。
她喜悦之余,却也惴惴不安。
一个偏将的薪俸应当是买不起那么贵重的东西的,他该不会是为了她去抢去偷吧?
可仔细一琢磨,她又觉得上颢不是那种为了讨女人欢心而不顾一切的男人,虽然他只有二十岁,但却缺乏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他不会握着她的手情话绵绵,更不会痴痴迷迷地盯着她看,或为了博她一笑而伏低做小,处处讨好。
有时,云檀会为他不经意间展现出的冷淡而失落,可转念一想,他若真的像条狗一样对她言听计从,极力趋奉,她恐怕又要看不起他了。
“其实你用不着送我那么贵重的首饰,这里野花遍地,我可以用鲜花装扮。”
有一次,他又送了她一支镶着蓝宝石的缕花银步摇,含珠的凤嘴里垂下一溜儿蓝尖晶,云檀坐在桌子边,摩挲着这支步摇,心里百味陈杂。
他好像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吻,“不用担心,既然你愿意与我成亲,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世上大多数女人都好。”
她迷茫地望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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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清澈的溪流一样安安然然地流淌而过,幸福似乎能为一个人眼里的世界蒙上绚丽的华彩。
上颢每次回来,云檀都会陷入做梦一般的错觉。
单调厚重的白云因此而变得轻盈曼妙,自然万物充满了勃勃生机,她看不见枯萎的草,凋谢的花,唯有富丽的奇葩异卉,隽蔚的苍穹长风,连湖面上幽暗的浮光掠影似乎都呈现出了斑斓的色彩。
闲暇之余,上颢会教她骑马,她笨手笨脚地学,而他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反反复复地教导。
她不知道他在军营里训练士兵时是否有同样的耐心,有时她会悲观地想,或许只因新婚燕尔,两人感情正笃,他才会这般迁就,待到日深岁久,热情磨灭,他的用心与耐心也会跟着耗尽。
忧悒的念头时不时绕上心头,她开始患得患失,却又极力掩饰,生怕他厌恶自己愁容满面的样子。
云檀喜欢纵马疾驰,利风割面的感觉,只因骑术不精,不敢肆意妄为。
等到夜幕降临,上颢会带她去荒原上练马,西容城的风很温润,虽然飞马奔驰,夜风狂烈,却没有刺骨的寒冷。
出了城门,狂奔几里地,荒原上便会展现出一派原始的风貌,磐石杂草,秃鹫盘桓,云朵消散,连天上的星星都比城镇中明亮。
云檀时常会跳下马来,提着裙子在草地上奔奔跑跑,荒原上的星星大而明亮,一颗颗高低不一地悬浮在湛蓝的夜空中,她时常仰起头,望着它们出神。
“夜间观星会让你感到寂寞吗?”有一回,她忽然轻声问他。
“不会,”军人并不多愁善感,“你觉得寂寞?”
她点点头。
“那下次不看了。”他低头看着她,为她披好斗篷,系了个结。
“不行。”
“为什么?”
她笑了起来,“因为我喜欢那种感觉。”
他也笑了,将她抱起来放到马背上,抬头端详她。
他的笑容里没有奚落或者不以为然的神色,虽然她观星时的落寞,他无法体会,但他尊重她的感受,即便那是细腻微妙,难以言说的,这让她感到倍受体贴。
未出几日,云檀忽然发起高烧来,她前阵子奔波劳累,身子亏损,勉强靠意志支撑,待到万事安定后难免要发起病来,上颢白天要去营地里整饬,没法留在郊外照顾她,他放心不下,执意要将她带去军营,云檀不肯答应,生怕当人累赘。
“躺几日自然会好,你去忙就是了,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可上颢像是没听见似的,他自顾自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开始为她穿衣服,准备外出。
云檀试图反抗,但她那点力气跟上颢比简直小得可怜,他不容分说地为她穿好衣裳,套上鞋袜,最后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径自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了屋子。
“我们去哪儿?”云檀身不由己,只得任他摆布。
“先去看大夫,然后抓药,再跟我回军营。”他将她抱上了马匹,自己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后。
云檀一路都晕乎乎的,她无力反驳,干脆任其摆布,安安心心地靠在他怀里,睡得昏天黑地。
等她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睡在他的营帐里,烛火摇曳着映入她的视线。
这间牛皮大帐跟她上回见到的有些不一样,它宽敞了许多,但帐子里的器具衣物照旧摆放得十分整齐,桌案上的文牒按类归放,枕被床单一干二净,上颢此时不在帐子里,云檀脑袋发沉,眼皮发烫,她勉强支起身来,左右四顾。
上一回,她在帐子里曾听见男人粗野的笑声以及女人凄惨的尖叫,当时她虽然强装镇定,但内心却毛骨悚然,然而今夜,这座军营似乎有些不同,它变得异常安静,云檀侧耳倾听,竟然没有听出半点喧闹的杂音,唯有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