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下午,她慌张的站起来,身上披着的那件狐皮大衣落在地上。她侧过脸,身旁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她怔然片刻,视线望着水面,一把捞起鱼竿,眼眸一定,那线上分明缠着的是几根稻草,却不见有鱼饵!
她紧咬着嘴唇,果然是上当了!
正是气恼之际,转身却见傅四爷靠在一株柳树下倚头熟睡,她诧异的望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想怎样?
夕阳从枝缝间投射在他眉梢鼻眼上,将面色染得昏暗而柔和。可看清他闭着的双目眉峰蹙起,薄薄的唇角紧抿,额上有晶莹密密麻麻的的汗水,呼吸也是粗重而绵长的,这个神情,难道连睡觉都不安稳吗?
像是感同身受般,景秀轻烃叹息一声,有些迟疑的,弯下腰捡起狐皮大衣,轻手轻脚走到他近旁,盖在他身上。
她轻微的动作好似惊动了他,就看他睫毛微微一颤,突然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口中不小心溢出一声呓语,低沉而无措。
只是她受惊的抽回手,并未听清他说得什么。他却更用劲的握着她手腕,不肯放松,嘴里难受低语地说着:“……别走……我好累好累,真的累了……”
他声音有几分缥缈,夹杂着一抹无法掩藏的痛楚与凄凉。
只是景秀被他勒的手腕生疼,见他如在梦魇般神色痛苦,她用力推开他。
这猛然的动作已把他惊醒,他陡然睁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汹涌,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景秀不寒而栗,站起来,身子向后一退。
他眸子半眯,眸光射向面前的景秀,待看清楚她,会有片刻的恍惚,但瞬间又是明亮而冷静。脸上的森冷戒备尽褪,轻轻缓过一口气,脸上依然如白玉般柔和,眼眸含笑道:“醒了?”然后优雅而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拂去身上的尘埃落叶,目光平静而温和的看着她。
景秀并未错过他脸上复杂的变化,那样如冰般明澈深邃的眼中满是戒备,她不禁暗疑,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天这么晚了,你快回吧!”他以手抚着眉心,不急不缓地道。
景秀收回深思,问:“四叔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他抬首看一眼她,神情依然一片淡然。
“四叔用稻草做鱼饵,这样钓的到鱼吗?”景秀接口道。
傅四爷笑了笑,笑声清扬:“我记得我说的是你若能钓到鱼,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可你并没钓到。”
景秀气的想笑又笑不出声:“难道四叔就钓到了?”
傅四爷“嗯”了声,眼睛停留在景秀身上,浅笑依旧。
景秀突然明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钓的难不成是自己?却又一阵苦笑,把自己引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睡一会?
她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也不想猜,只知道是该离去了,冲着他弯下腰,敬声道:“景秀告退了。”转身走开。
听到他在背后幽然沉重地道:“有时候太执着未必是好事,你想知道的不一定会是你想要的结果,累了便躺下来静一静心神,许多事就能想通些。”
跟着就有轻轻叹息一声,那么的轻,那么的淡,却清晰的响在景秀耳里。
景秀面色变得晦暗不明,只是脚下不作停留,毅然决然的走开。
傅四爷望着景秀娇小的身影渐渐不见,转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狐皮大衣,轻拍下上面的尘土,就有清雅的茉莉香传来,竟然是进贡的百濯香粉,嘴角微抿成一丝笑,转而望着平静无波的池面,喃喃地叹息道:“有多少年没睡这么久了……”
景秀径自去往清风阁,整个下午都没去远香堂照看霍氏,还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端?
刚进屋时,守门的朱婆子瞧眼色,小心禀告道:“刚才老爷和十小姐来过了。”
景秀眼皮一跳,大步走进屋,在正厅时,看到巧娘、听春、解秋几个坐在那里,几人都有些没精打采似的,她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巧娘听到景秀的声音,惊得站起来,却看景秀好端端无碍的站在那里,气色比早上好多了,才放心下来地拂了拂胸口道:“你这又是跑哪去了?我真是把整个院子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你。”
景秀走去扶着她坐下道:“我这不没事吗?”知道这些日子,跑的四处不见,害巧娘操碎了心,忙安慰道:“以后再去哪都跟您汇报清楚,保证不再让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