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王贤侄这次过来……”
“家叔和秦尚书是同僚,小侄这次过来求学,在礼法上也应该过来拜见一下族长。只是小侄在学问上底子很薄,前些日子一直在书院里赶功课,今日才抽出时间过来拜见,还望族长不要怪罪才是。”
崇实书院说是背靠秦家村,但是事实上还是秦孟章那一房自己的产业。王彦过来求学,过来和自己这个族长打声招呼是他知礼,但是就是不过来打招呼自己又能如何——每年从外面过来崇实书院附学的学生少说也有一、二十人,自己连人都认不全,自然谈不上怪罪。
秦孟冬“哈哈”一笑,倒是表现得好似自己很大度一般,“王贤侄多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王彦才状似无意地提起,“其实崇实书院也是久负盛名——不只秦尚书,我记得先帝那个时候还有位姓白的太师也出身这里?叔叔说有一次陪今上说话的时候,今上还提起过那位太师,言语间很是推崇他的学问。”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族长脸上的神色。在他刚刚说到“姓白的太师”这几个字的时候,秦孟冬脸上神色似有些僵硬,又带着些诧异,似乎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忽然在他面前提起这么一号人来似的。不过,在自己说道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又带上了些释然,应当是已经自己脑补出了一番缘由来。
“那位白老先生却是曾在我们这里读书。”他爽快地承认了下来,“只不过,王贤侄你可能年纪小不知道,他早年犯过事,这许多年都不曾听到他的消息,也没有什么人提他。没想到……”
他狐疑地盯了王彦一眼,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知在转着什么主意。
王彦面色如常——如果一个村子里的族长就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来,他也就白重活一世了。“哦?这我却没听叔叔说过了。只听说这位白老先生当年殿试中了探花,后来却比同年的状元、榜眼成就都高,在翰林院没做几年就被后来的首辅大人看重,一路高升,再后来又坐到太子太师……与他同年的状元和榜眼反而不知道在宦海沉浮到了哪里。这或许是叔叔用来激励我的话,我当时听了也很向往。没想到……后来竟还犯了事。”
秦孟冬显然不愿意多说白善倾的事,“呵呵”笑了两声,假装没有听出王彦话中打听的意思。
不过,他不愿意说,王彦却不会轻易地就放过这个话题。有绕着弯地问了几句关于白善倾的事,最后逼得秦孟冬不得不把这个难题往别人身上推:“白老先生的事,王贤侄问我,我是说不出来什么的,村子里和白老先生熟识的那些老人这些年怕是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微笑着顿了一下,“书院的秦院长却和白老先生是亲戚呢——孟章堂弟的母亲,和白老先生的夫人是嫡亲的姐妹,白老先生当初又是书院里的学生,对于他的事,孟章堂弟必定是清楚的。王贤侄何必舍近求远,过来问我呢?”
“啊?”王彦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院长先生和白老先生还带着亲。”
“何止是带着亲?”族长冷笑一声,带着些许分明的愤恨和不屑,“他家收养的那位族女,还是白老先生的外孙女呢,当年逃过一劫,和她母亲一起被孟远堂弟送回族里,孟章堂弟好心,在她生母去世之后,就接到了家里一直当亲女儿一般地养着。王贤侄你说,这样亲近的关系,孟章堂弟怎么会不记得白老先生的旧事呢?”
虽说没吐露出什么白善倾当年的旧事,但是秦孟冬无意中说出来的话,却更让王彦吃惊。秦孟章家里收养的族女……那不就是……自己那位邻座吗?
她……竟然是白善倾的外孙女?
瞬间,王彦的心底就腾起一股“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父皇交给自己的差事,说到底还是为了以后寻找白善倾的后代做铺垫。现在父皇的心思还没有显露出来,几位皇兄还有大臣们也都还没有察觉。他不禁在回忆中搜寻:当年是谁办成了这件差事呢?
那年,父皇下旨说要寻找白善倾的后人,发还家产。后来,似乎是……
他又忽然留意到刚刚秦孟冬的那句话,“和她生母一起被孟远堂弟送回族里……”
王彦立时收敛起自己的心不在焉,状似无意地开口,“如果小侄没有记错的话,孟远是工部秦尚书大人的名讳吧?”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鲜八卦,带着微微的兴奋盯着族长,“难道白老先生的外孙女竟是秦尚书的女儿不成?这些年小侄在京城生活,也听说过秦尚书和夫人伉俪情深的佳话,没想到,秦尚书竟然还有一门妻子?”
这世间,无论男女,其实就没有不八卦的。只不过男女之间着重注意的点不同,嚼舌根或许是女人的天性,但是男人们——在涉及到名利的时候,他们嚼舌根的本事和热情,其实也并不会比那些街巷里的长舌妇人们差。
不过,秦孟冬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他只说了一句,“茴娘确实是孟远堂弟的女儿。”之后就不肯再详细往下说了。王彦再往下问,他就装出一副老道学的模样,连声说自己不好置喙堂弟的家务事,不肯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