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妻子。
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忽然从心底涌出来,我站住,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便茫然。我这般跟着他,究竟要跟到几时?他甚至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我有多么思慕渴盼,这样的跟随,又有什么用?
只是这一瞬间,我便不想再追下去了,不想再这样徒劳地跟着他,我想让他站住看看我,想让他为我留下来,我——想和他在一起,像人间夫妻一样在一起。
我奔过去拦在他面前,他看到我,略有些诧异,开口唤了我一声,道:“梅施主?”
我仰脸看着他,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一时错愕,我说:“你记得你窗前的梅树么?那便是我,我在你窗前立了整整一月,只因你初来归真寺那一日,我见了你,便对你倾了心。”
我伸手去拉住他衣袖,心里是几分忐忑几分欢喜,满怀了少女的羞涩和期盼,问他:“你跟我走,我们回妙梅山去,在一起像人间夫妻一般过活,可好?”
他似是怔了许久,末了却是垂眉低目念了一声佛号,那神色表情依然是始终未变过的静穆宁和,对我道:“梅施主,贫僧乃是出家之人,六根清净,俗缘断绝,并非俗家之人,施主请回吧。”
我早知他会拒绝,心中却还是免不了难过,只是我既已下定了决心要留下他,便绝不愿放手。我说:“若你是为这个,就还了俗吧。若你不愿还俗,那便不与我成亲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便好了。”
他仍是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只道:“阿弥陀佛,贫僧一心向道,无意凡尘,施主莫要强人所难。”
我着急起来,道:“你是非要走不可了?”
他答:“是。”
他说罢便要走,我心里发了狠,喊了一声“站住”,一时什么也顾不得,脱口便道:“若你今日不跟我回去,我便……我便把这些人都杀了,叫你一个也救不得!”
人群骤然静下来,我不理他们,只是紧紧望着他。我知道他是慈悲心肠,定然不忍这些人为他而死,只是我又何尝杀过人,若他当真不管不顾就这般走了,我也无法。这狠话说了出来,我却是知道自己做不出的。
他终于抬起目光来望向我,他的眼睛肃穆而含着些仿佛天生的悲悯,澄澈无暇得令我无颜相看,蓦地起了一丝羞愧之心。
不过片刻的寂静,人群便吼叫着向我冲来,我挥袖将众人隔在三丈之外,然后手臂微悬,再问了一遍,道:“你跟不跟我走?”
他眼中没有惧怕亦没有恐慌,澄静一如平素。他静静凝视我半晌,似是微叹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我随你去便是。”
我霎时欢喜起来。
那时我只以为如愿,却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所如之愿,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他……一开始便不是为我,终究也不会为我。
他跟我回了妙梅山,从那之后,我和他同眠同食同起坐,他却终日诵经或沉默,竟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初时我只当他心意还未转向我,想着过些时日大约便好了,每日便仍是笑吟吟伴着他言语说笑。
他不说话,我便说给他听,我说等明年春来就在屋子后面种一块菜地,养些鸡鸭。说完想起他只吃素食,便说那我们不吃它,只养着。
我说等将来我们要生许多可爱的宝宝,要有像他一样的漂亮眼睛,然后我们就教他们种菜、养鸡养鸭,等他们有了后代,还是这样,我们就永远在妙梅山上这么欢欢喜喜地过下去,这样多好。
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出了许多个,他却依然从不对我言语,甚至——从未看过我一眼。
这样一过便是三年。
菜地已经被我整理得有了些生机勃勃的样子,鸡鸭也都长大,我一样一样地努力去做,虽然只有我一个人。
只是除了孩子。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却还是没有孩子。有时对着他说话的时候会问他,他却还是不回答。
初时我犹能满怀着希望,等着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渐渐地,便越来越恓惶,越来越不能强颜欢笑,越来越……茫然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才能让他看我一眼,对我说一句话。
有一天我下山去寻些束发之物为他束发,行经一户人家窗后时,忽然听得里面有一位女子的声音,我依稀听得她似是说什么“强人所难”,不知为什么便站住了,忽然她提高了声音又道:“你便是得了我的人,也得不去我的心。你还是死了心罢!”
一刹那间浑身一震,我蓦然醒悟,顿时便明白了。
我得了他的人,却是没有得到他的心。一个人的心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记得五百年前第一次赴仙池会的时候,有一位上仙对着我打量了许久,说了一句:“草木能修成正果,实是不易,只是可惜——终究是没有人心。”
我是没有心的,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有心,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人心。
我终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