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五月鸣蜩,汉人认为它是毒月,需要喝雄黄,插艾草避邪驱毒。人们从生活经验中总结出五月除了有害的知了破土而出外,还“阴阳之气相争”,阴气溢出,百毒重生,诸如瘟疫之类,多发于五月。
这是很有道理的,清明的连绵雨天之后,动植物腐烂,细菌丛生。古人还没养成后来严苛的卫生习惯,单就喝生水一途就能沾染百病。大战之后通常伴有大疫病。也许不远处就有一个不知名的伤兵断气倒地,腐烂后污染水源。从上元节之后,黄巾道发难,到战事迁延至今,中原大地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死于战乱和疫病之中。
事实上,此时大汉的hn一地步入五月依然雨水连天,许是四月水汽还未送入中原内陆,才在五月招来大雨。长在水边原本亭亭玉立的菖蒲,被雨水打弯了腰。
雨势的增大必然增大流量,漫水与汜水激荡交汇后注入黄河才渐渐平复。大河之上,汉家的舟郎渔女早已经系船停舟。河面平静涟漪不断,实情底下却急流暗荡,就算借助风势,也难以逆水上溯,也就久久过往的郑氏多桨船还能穿梭自如。
大将军何进以及洛阳前来慰劳的天子使节,或明或暗、旁敲侧击,多次询问老郑能否带兵南下帮助汉庭继续平叛。
连日来,老郑驻军成皋,躲避雨势,军中也发起疫病,确实也寸步难行。老郑与陈大侠数日以来商讨军情,定计决断,腹案早已做好,只待大军修整完毕,雨过天青就发军南行。
老郑的爵位依然是林乡亭侯,注意是林乡亭不是整个林乡当食邑,官位也没有变化,显然张让在十常侍里头“吃了独食”,被其他阉狗下绊子。不过好歹张让还给老郑争取了一个“假节钺”的名头。账目有时不可以算得仔仔细细,张让此次没有兑现承诺不打紧,人情总是欠下来了。
原来的“假节钺”是刘宏让老郑自个管理自个的部众和地盘,除安平和澎湖,最多就还有会稽的高迁屯和定海两个小寨城。那怕老郑想回泉州老家,对于东汉王朝来说在蛮夷得不能再蛮夷的地方新筑一座安平城,也得投鼠忌器。
现在这个“假节钺”,是针对“楼船将军管辖征讨山越不臣事、剿平黄巾事”来说的。也就是说刘宏和朝堂已经认可老郑正式入伙大汉“皇家有限公司”,是负责平叛的“专项业务经理”。可无论是老郑还是陈大侠都明白,这个衔头不能用,至少现在不能用。刘宏是昏君不假,但他对朝局的控制力很强,若真自行其是,不但刘宏会不满,悠悠众口也能淹死郑氏。
若果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横行无忌,那是二愣子。譬如吕布,我手上有方天画戟,骑上赤兔宝马,可以横行天下。这是爽文,是幻想志,因为很爽,说以大家都很喜欢吕布,可爽完之后,吕布还不是被曹老大和刘备坑死。
老郑在受封延平王后,为啥还处处要尊王后才去攘夷,还总得在开会时给老朱宗室留一把椅子来装模作样,生怕那一点不符合儒家礼法,不是老郑不想当“东南一霸”,而是想干成大事,需要好多好多的人帮助与支持。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上这句话多数人都知道,可真正懂得它真意的人并不多。
实际上,王忠孝在老郑定策平台时,就选择带着乡勇离开老郑,他与张煌言一样,认为老郑是在寻找退路,认为老郑已经丧失的继续抗清的雄心,欲行徐福、田横、虬髯客故事。
在实力没有膨胀到可以挣脱儒家礼法的枷锁前,谁不装样子就是找死。强悍如明太祖老朱,就算要弄死韩林儿,还得制造一起“长江口翻船的意外事故”,嘴巴上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虚的假的一样不能缺。
右中郎将朱儁分兵前往南阳后,阳翟的汉军越发薄弱,直到曹老大援军到达才固防。对于皇甫嵩和曹老大来说,阳翟的五月是不断的血色五月,哪怕厮杀过后,人都成了血葫芦,城头上遗留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然后又再次染红。
波才没有本事攻破阳翟坚城,长期围困,血战不断。皇甫嵩面对如蝗虫一样的黄巾军也无计可施,曹老大率骑兵出击虽然稍有斩获,但无奈粮秣短缺,兵无战心。阳翟屡发求援急报,浑身是血的信使突破重重围困,天天往洛阳赶,提醒安居洛阳人,战争依然残酷且就在关外。
大将军何进很懂事,他虽然上不能为天子献策,下不能带兵剿匪,可他知道什么事情是最迫切的,什么事情最能维护自己的核心利益。平叛事了,不管卢植、朱儁、皇甫嵩、曹老大,还有老郑等人不管“蹦跶”得多高,只要他还顶着大将军的头衔,那大功就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里头其实没他多少事。杀猪匠很实在的认为他会笑到最后,嘲笑他的人最后都会拜伏在他大将军的光环下——刘宏终是要死的,他外甥总有一天会继位。
这时的何家才发家显赫四年,何进还没养成数年后目空一切的坏毛病,他依然习惯用商贾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朝廷风云变幻。这也是他从来没有倒向十常侍或士人党徒的原因,生意总是要做的,谁也不会嫌弃交易对象数量多、选择面广。
在其他朝堂势力看来何进的这种骑墙作派很恶心,但谁也动不了他,因为他的位置很微妙,恰恰是刘宏选择的平衡点。
在何进看来,兵法大家的名衔,过去的履历都不重要,关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