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刘宏罢张济,任命张温为大司空,又罢黜好几个民愤极大的洛京和地方的官员,挑选素有名望的能臣干将上任,散财建军,为杨赐平反,一系列动作以应对当前局面,很难说此时的刘宏“昏”,倒是颇有几分中兴之君的迹象。
吕强与刘宏的诏对,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像筛子一样的皇宫中,“保密”根本是不存在的。其言相当于背后插十常侍一刀。对于这个阉人中的奇葩,十常侍一党痛恨其居然不跟己方一条心;士人集团无视之,瞧不起,不管他做好事还是坏事)。唯有陈大侠拜访时,善意提醒吕强提防十常侍报复。吕强自恃自己清廉刚正,乃无缝之蛋,苍蝇不欲叮也(十六疑:吕公有蛋乎),不以为然。
士人集团眼见刘宏颇有痛改前非的节奏,频频发动简牍攻击,甚至发动文官神技——“骂人不吐脏字”,旨在痛打落水狗,一举夺取朝政话语权。
可是有愣头青认为天子应矫枉过正,郎中向栩在朝上嘲讽十常侍弃卒保车,连刘宏的脸都黑了。
陈大侠暗自摇头,这人的能力和造化确实是注定的,不是说你铮铮铁骨就是好汉,要办成一件事是需要技巧的,事情办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那就一个“村”字了得。向栩你这样干是红果果地打刘宏的脸啊!领导干点成绩出来,最想听的是好话,马屁话,而不是奚落。
士人集团的作死不是一样,而是得一而再二。当朝议再次转向如何对付黄巾军时,郎中张钧上书献策实为弹劾:“张角之所以能够笼络裹胁这么多百姓闹事,皆因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姻亲门客等等外出做官,搜刮民脂民膏,官逼民反,黎民百姓遭受的冤屈无处申诉,更无法上达天听,所以才会图谋不轨,沦为贼匪。只要陛下斩杀十常侍,将他们的狗头悬挂在南郊,向百姓谢罪,传檄天下,那么不需要派遣军队,黄巾贼匪也能自消。”
刘宏正获悉朱儁军兵败开封,正心烦之时看到张钧的奏疏,雷霆大怒。可刘宏这回不是对张钧,而是对十常侍。他用十常侍平衡朝堂,十常侍将亲信外放以为奥援,他也知道,但他不知道这些爪牙祸害地方导致百姓偏向张角,如今各地黄巾军相加估计数十万众,甚至超过百万众,原来里面有十常侍一份功劳。在刘宏的思维里,他自己是没有搜刮百姓的,他搜刮的是百官和朝廷富户、豪强地主这些富裕阶层,至于送巨木、奇石和其他物资进京,还克扣货款甚至赖账,这些都是十常侍干的,他一向认为自己没有亲自出手,百姓还是爱戴自己这个天子的。
奇葩如此的皇帝思维,让刘宏出奇愤怒。
刘宏随即找来十常侍,将张钧的奏章甩在赵忠的脸上,狠狠挥袖,喝道:“看你们干的好事!”
十常侍个个痛哭流涕,脱掉帽子鞋袜,跪地求饶。这些人都是人精,只是一个劲地求饶,绝口不提自己是在“为天子敛财”之类的蠢话。
张让几乎要哭昏了:“陛下!如果奴婢早知道底下人在挖大汉朝的根,奴婢一定打断这些人的狗腿子,斩掉他们的狗爪子。陛下啊!陛下!奴婢错了!请陛下将奴婢关到诏狱吧!只是……只是奴婢以后不在陛下身边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家伙能不能把陛下伺候好咯!”
赵忠嚎啕大哭:“陛下啊!匪情如火,陛下心忧天下,做奴婢上不能为陛下解忧,下不能挽弓挥刀替陛下杀贼。奴婢只能把那点零零碎碎的家资都捐出来充作军资。张钧不是说奴婢贪财吗?奴婢在诏狱看着他们党人怎么挥霍陛下的钱财。那朱儁不是在开封打了败仗么?陛下要看清楚谁是小人,谁在蒙蔽陛下啊!”其余的竖阉争分夺秒的表忠心。
“好了好了!朕说了要把你们都下诏狱吗?”刘宏心软下来,他本来就无心重罚十常侍,继续道,“曹操已经把兵募集好了,可是缺少战马、兵甲、刀枪弓弩。你们呀!既然有心报效朝廷,就把这些事情办好了,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十常侍皆称善。
两个六百石以下的小官敢正面抄底十常侍吗?或许敢,确实铁骨铮铮,可他们背后真的有人呢!背后站着的至少是其上官光禄勋刘宽。这些账,十常侍都记着,早晚要跟士人集团清算。
小心眼的十常侍报仇从不隔夜。
当十常侍献出家财给新军添置装备后,十常侍原来干嘛还干嘛。上朝时,刘宏指着张钧骂:“狂妄之徒!十常侍就没有一个好人吗?”说罢将张钧的奏章扔到张钧面前。
当刘宏公开袒护十常侍之后,阉党一派的御史中丞及时补刀,风闻言事,诬告向栩和张钧与黄巾道有染。理由是他们家拜张角(拜当时的汉人的主神——太一,烧过张角卖的香烛元宝),资敌(给上门做法驱邪的道士布施酒食,给过铜钱啥的)。谁都知道那是冤枉的。就像后世很多“很有前途”的公务员,迎来送往吃饭喝茶总是少不得的,明明没有收某奸商的红包,可就是被人揪着小辫子被整死。向栩和张钧也差不多,黄巾道被张角经营几十年,活动范围何其广阔,谁家不做法事,谁家门口没曾经路过一位仙这个理由,朝上满堂公卿包括他十常侍在内,谁都得躺枪。可刘宏信了,还把两个倒霉蛋弄进黄门北寺狱这个禁锢党人的地方。
说起黄门北寺狱,现在可空旷了。两个倒霉蛋想住单间也行,想住双人贵宾套间也可以,只是想活着就不行了。刘宏不久前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