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夷在头上蒙着一条纱巾,招手叫住了一辆黄包车:“去巨籁达路。”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黄毛忧心忡忡地对老刀说:“刀哥,就让陆小姐一个人去能行么?要不然咱们多找几个弟兄一块跟过去。”
老刀难得没拍他的脑袋,只是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当是打群架呢!五哥那样好的身手,不也被扣住了。何况对方是派巡捕来传的话,这是咱能惹得起的势力吗?去再多的人,不过是送羊入虎口罢了!”
“可这陆小姐……你瞧她那个弱不经风的样子,能把五哥给救出来吗?”黄毛一屁股蹲了下来,垂头丧气地拔着墙角的杂草。
想想在分堂里引颈盼望的兄弟,老刀也不由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对方既然指名道姓让她去,其中必有原因。陆小姐看着文弱,却是个聪明人。咱们就信她一次,相信她一定能把老五带回来!”
巨籁达路的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这种高大的乔木在夏日里会撑起如伞样的绿荫,秋天落叶时分更是浪漫,可见无数青年男女在下面漫步。可惜如今正值冬天,也就只能观赏那灰白的树皮和半悬在半空的枯枝败叶了。
陆明夷在路口就下了车,独自一人沿着路缓步而行。这条路不算短,可就算从头走到底也用不了半个钟头,找一所盛宅又有多难呢?来时她凭的是一腔血勇,可真到了图穷匕见时谁都得思量一二。
据黄毛说魏五是在两天前失踪的,干他们这行时常要出门,开始也没什么人留意。直到后来有人送了口信,若要他全须全尾地回去,就请委托人去说话。整个分堂上下都莫名其妙,直到鸿运绸缎庄的掌柜来找五哥,这才说到之前曾替她递过消息。
风门的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瓜葛,纯粹死马当作活马医才来找她,可陆明夷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杰作了。之前她给魏五送过一封信,让他查盛继唐的底细。如今魏五陷了进去,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救他。
只是,对于盛继唐这个人,她实在是心中没底……陆明夷的目光越过铁灰栅栏、枝丫交错的法国梧桐,一直望到远处红色的教堂尖顶。
堂子永远是传话最快的地方,每回那些富商巨贾来打茶围,都会带来无数的新话题,其中就有许多关于盛九爷的。
传说他的三亲四戚都已经死绝了,且是他亲自动的手,只是原因纷纭。有说他迷上了一个戏子,故而和家中翻脸的。又有说是他家妻妾内斗,嫡母害死了生母,所以报仇的。更有甚者说他天性狠毒,为了怕家人拖累,所以干脆一杀了之。
林林总总,说不清真假,反正他老人家又不会跑到群玉坊来辟谣,众人也就传得越发起劲。但有一点为大家所公认,这位爷既可敬又可怕。
而在目前陆明夷与他所打过的交道中,只看出了喜怒无常四个字。他仅凭着几句话,就能雇人绑了自己。说不了几句话,又全然放手。可以在白云观啃几个铜元的馒头,也敢把几千美金的怀表随手送出去。
这样的人,陆明夷两辈子加在一块也没见过半个。他为什么扣下魏五,他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还有,他知不知道魏五背后的人是自己呢?
这一切的答案就藏在这条路的某座宅子里……
第24章 办个交涉吧
镂刻着盛公馆几个字的黄铜牌一尺长半尺宽, 钉在拉毛墙面上,若是不注意还真容易忽略过去。陆明夷定定看着那栋掩映在常春藤后的三层英式花园住宅,墨绿色的栏杆配着乳黄色的外墙,拼着百合花图案的彩色玻璃, 无一不彰显出主人的品味。
电铃响了半天, 终于有个戴着毡帽的老头一瘸一拐地来开门。还没等陆明夷问话, 他就咿咿呀呀了一通, 手指比划向两排水杉间的道路。
“你是说……往这里走?”陆明夷也指了指那条小道,试探地问道。
所幸老头虽然不能说话, 耳朵还好使,当即猛点了两下头。随后拖着腿, 向一间看着像工具房的小木屋走去,再没看她一眼。
这下陆明夷可傻眼了,盛公馆的待客之道颇为新鲜, 没有门房也就罢了,听差也不见踪影, 难道要她一路走进去自报家门不成。
有只小松鼠轻巧地在枝头跃过,一直跳上屋顶。全然没有注意到树下面,正有只花猫盯着它。两只喜鹊相互追逐着在低空掠过, 留下了一串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明夷一路穿行,一面四下打量。灌木被修剪成了规整的球形,门厅前铺着阿尔巴卡地毯,成对的壁灯被镶嵌在黑胡桃木护板上。一切都显得精致而井井有条,唯独缺了一种人气。明明是建成不久的房子, 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件华丽的古董。
“你来了……”走廊尽头的起居室内,镶嵌着并排八扇白色的落地窗,阳光争先恐后地照射进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正坐在皮沙发上喝茶,他的对面坐着魏五。“想喝点什么?普洱还是信阳毛尖?”
这两种茶用的茶具都不一样吧?明明是那么严肃的场合,陆明夷的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竞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念头。
阳光把整间房间都晒得暖洋洋的,甚至可以看见光柱中浮动的尘埃。明夷各瞟了两个男人一样,挑了个正中间的位子坐下了。
待看清楚几上果真放着两套茶具,一套紫砂,一套甜白瓷,陆明夷不禁有些无语。她这一路担心烦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