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人家诚意相请,咱们自然要捧场。待会见到人,你可得放尊敬着些,他是有大道行的人。”
陆明夷表面上笑嘻嘻地应了,心里却暗嗤一声才怪!陆老爷资助白云观已经很多年了,可除了他老人家,其它人从未踏足过半步。就算这回真是卖陆天师的面子,也该阖家前往才算尊敬。可二姨太带着头扫兴,陆太太也随便她们,似乎本身就未把她们考虑在内似的,岂不是可疑。
且不说这边母女俩各有一番心肠,而大少奶奶黎婉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轻声问道:“妈,我听说陆天师是位杏林高手,附近百姓多得他的济,还有些人说他是慈航道人转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问得很是微妙,陆明夷心想:这慈航道人就是佛教中的观世音菩萨了,除了普度众生,还有一项重大的职司就是送子。大嫂与大哥成婚也有五六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难怪急切起来。
陆太太也听明白了儿媳的意思,心里立即活动开了。陆天师的道法如何大家是不大清楚的,但他的医术高明却是有目共睹。既然来了,不妨让他给儿媳一并把把脉,看在老爷的面上,他总不会拒绝吧!
“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最近正是时疫多发的时候。等法会结束,便请陆天师替我们几个都看看,也算是防患于未然。”陆太太主意一定,硬是把所有人都扯了进来,也算给儿媳遮掩一二。
黎婉心中很是感激,当即半垂着头含羞应了下来。
金香凑趣道:“这回我可是沾光了,不光能见着天师,还能凭空省下一笔医药费。下次再有这样好事,太太、大少奶奶、四小姐还得继续关照我才是。”
陆太太平时是把金香当左膀右臂的,并不觉得她放肆,而是对着儿媳笑道:“你看这机灵鬼多会说话,好似我平日薄待了她似的。”
“四妹娇憨可爱,金香聪明伶俐,都是母亲会调理人的缘故!”黎婉也抿着嘴笑道。经过金香这一插科打诨,车内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不多时就看到了白云观的飞檐。
此处离原来上海县的旧城墙颇近,处处透着古色古香的氛围,与租界大不相同,陆明夷看着很有种亲切感。
正值下元佳节,观门口人头攒动,都是来敬香的善男信女。陆天师一早就遣了小道僮在门口迎候,她们一行人到时,三官殿的解厄法会刚开始。
只见一道长身穿黄袍,戴紫金冠,手持法器在三官大帝前或拜或舞,口中念诵经文。周围香烟袅袅,锣钹阵阵,真是气派不凡。
小道僮事先得过吩咐,在一旁小声解释道:“三官就是天官、地官、水官。水官大帝隶属太清境,乃是由风泽之气和晨浩之精结成,掌管江河水帝万灵之事。每逢十月十五,即来人间,校戒罪福,为人消灾。”
陆太太连连点头:“阿囡,阿婉,快随我一同拜一拜。求水官大帝保佑我陆家家宅平安,人丁兴旺,无病无灾。”
望着上方威严的神像,陆明夷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忽而平静了下来,她在心中默念道:“三官大帝在上,信女蒙昧,稀里糊涂地就过了半辈子。既然苍天恩赐,许了我两世的机会,我必定不辜负这番美意,守住陆家,守住我的家人……”
拜祭完毕,那小僮又一路把女眷们引到了后殿的客堂。黎婉眼看着那一重重殿门斗拱,真是气象不凡,问陆太太道:“听说母亲年轻时在北平住过一阵,不知道西便门外的那座白云观,比之这里如何?”
陆太太还未及答复,只听一个爽朗的男声道:“夫人慈悲,那是长春真人弟子所建的道院,距今已有七百年了,鄙处如何敢比?”
众人赶紧见礼,口称:“陆天师……”
陆观主比陆老爷要年轻一些,今年刚届知天命之年。一身紫色道袍,挽了个单髻,相貌很是儒雅。“不敢当不敢当,叫一声道长即可。”
陆太太自然也要客气一番:“久闻陆天师善心仁厚,经常捐助穷苦百姓,无数人因此得活,天师之号当之无愧。”
“不过是尽力而为,况且这里头少不了你们陆家的功德!”陆天师并不居功,又把这顶高帽子送了回来。
就这样彼此寒暄了一阵,分了宾主坐下,陆太太赶紧介绍道:“今天我特意带了儿媳和女儿一同过来拜见,那个穿白色洋装的就是小女。”
“哦?”陆天师是知道此行的主因的,凝视向那个女孩看去,目光锐利竟不像五十岁的人。
陆明夷只觉得这道士有些古怪,母亲明明是连着大嫂一块说的,怎么偏就盯上她了呢?虽说一时想不明白,但气势是不能弱的,坦然瞪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半晌,并不见什么黄纸生烟,风中泣血的异状,陆太太急得手心汗都冒了出来。黎婉则生出些许不满,就算上了年纪无需避嫌,可哪里这样直勾勾盯着未出阁的年轻女子的。
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陆天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令嫒天庭饱满,灵台清明,眸如日月,晖晖皎皎;是个有后福的!”
原来是相面啊,至于搞得那么紧张么!陆明夷一口气没提起来,险些把自己给呛着了。
陆太太则又惊又喜,这意思就是阿囡没事了?忍不住追问道:“天师说她有后福,那眼前又如何?”
“这孩子的命格极好,前程是不需问的。”天师也不打哑谜,直接下了断语:“她的名字叫明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