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潜无力地甩动四肢企图挣脱襁褓的束缚,知道自己是进入了幻境变成了当年那个孱弱无力的小婴儿,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阵无名火。
人在回忆最难堪无力的岁月时,总是这般有气无处撒的。
糯糯那边正喜迁新居。老树精喜得儿子,此刻正献宝一般将他从地底的迷宫之中带到地面上敞亮的屋子里。
他把糯糯往少女风屋子里一挪,忙前忙后给他收拾一间房出来,嘴里叨叨个不停:“宝儿啊,你是老大老二小三还是小四啊?”
独生子糯糯:……
幸而老树精也并不执着于答案,他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你看我个老糊涂,我竟然还没给你们四个归置出单独的屋子,这房间还是当年的婴儿房模样。乖宝坐着不要动,等会会儿啊,爹爹我马上就给你收拾出来。”
“你既然来了,就住在你娘住的这半边屋子。我那边太乱,你们娇滴滴的小猫咪看了都要嫌弃的。”
糯糯嗯嗯地敷衍着,作看风景状单手枕下巴懒洋洋倚在窗边,心里惦记着霍潜。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到另半边屋子的样貌,故而还保持得住松懈的身姿。要不是头顶的猫耳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这懒洋洋看窗外的调儿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儿子模样。
他维持着人形,是个还在抽条的俊挺小年轻模样。偏又生着耳朵,便糅杂了些少年的俏皮在里边。
老树精看了好生欣慰,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
他收拾房子的间隙就过来捏捏糯糯的耳朵,感叹:“儿砸你耳朵和你娘一模一样,软软的小小的还有一个尖儿。”
不一会儿又来捏捏他尾巴:“尾巴也一样,黄澄澄的梢儿还有搓黑毛。”
还要忍不住来捏脸,被糯糯挡住了。糯糯耳朵抖抖,望着空荡荡的大门警觉地问:“外边明明有鸟的惊叫声,怎么半只鸟儿都望不见?”
老树精跑到窗边,与外头缓缓摇摆的食人花遥遥相望片刻,撇撇嘴道:“老有修士来百幽谷寻宝,我嫌烦在屋子附近施了幻境,外面的活物看不见我们,屋里的人也瞧不见外人。”
——除了我之外,你看不到一只精怪,一个修士。
“我们与世隔绝,做一对逍遥父子!”树精脸上呈现出微醺的神采。
糯糯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琢磨霍潜要怎么找到自己,怀抱侥幸道:“那有人闯空门怎么办?”
“闯不进来的,你所看到的门不是咱们这儿的门。”树精把床单四个角摁进床垫下,哼起曲调诡异的歌谣:“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你心动~~~”
糯糯,一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猫咪,当即做撒娇小儿状扑到老树精背上:“爹爹,爹爹,告诉我门在哪里嘛~我还想学你的幻术,爹爹!”
老树精被叫得心花怒放,求饶不已:“我的幻术乃是天赋,就像你生而识药一般。你随了你娘的种族,哪里能学得会……”
“我就要学!”糯糯由着老树精把自己托到他脖子上,胡搅蛮缠揪他耳朵,“不然你以后拿这个来欺负我,我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吾名魇,我的幻术不过两种用途。一曰障眼法,用于驱赶不受欢迎的人。二曰魇术,用于引诱靠近我们的猎物。只有心怀忧惧与yù_wàng的人,才会迷失在我的幻境中不得其门而出。”老树精牵住糯糯作乱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上一个吻,“你留在这里陪爹爹,我能把你捧到天上去,叫你无忧亦无惧,我的魇术又怎能伤得了你。”
“魇?”
“是啊,猫有九尾九命。世间盛传你们百尾猫医术精湛,能给人续命,是顶有生气的精怪,说是能给人百命也不为过。”树精向花精做了个摆手驱赶的姿势,示意他回,“而我是死人残念积聚而生的树精,是顶顶有死气的精怪。”
“我与你娘,一向死,一向生,是世间最为相配的一对。”老树精眼中满是向往,眼底蓦地翻起热泪。
糯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间婴儿房床头有一块铭心石。
所谓铭心石是百尾猫一族的习俗。夫妻诞下孩儿当天会将孩子的诞辰铭刻在切割成心形的石头之上。
寓意总结同心,厮守一生,百子千孙。
岁月磨砺了床头的铭心石上的雕琢痕迹,但生辰一处光滑如新,记录了千年以前的恩爱时光。
千年之前,老树精喜得四子,娇妻云罗与他一起在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