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道,弄得跟驯养牲口似的。
她嘴角挂着淡笑,忽的抬首道:“首辅大人,请恕学生无礼。我并不觉得读书和婚恋之间,存在什么不能共存的冲突。”
“当你选择去融入苻家的时候,就必须接受这边的一切,包括为妇之道。应天府中权贵遍地,各家夫人之间的联络往来必不可少,你将来身为长媳,若无娴静内秀之态,如何能撑得起苻家的台面?”
见姜颜沉默,苻恪继而道,“还有一事不妨告诉你,近日内阁与东宫为女子是否能参加科举而颇有争议,即便将来女子真可以参加科考,朝堂之中也绝不允许男女官员通婚,以免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也就是说,你与离儿之间只能有一人在朝为官,为父者,自然不能让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毁前途。当然,你若不走仕途就更无须留在国子监内,早回家筹备婚事,相信离儿也会很开心。这便是本官要说的第二件事。”
熏香在空中聚拢又散开,那香味弥漫在长久的沉默中,仿佛也变得苦涩起来。
以前,姜颜只觉得‘科考之路’是天上的星辰,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可真当这一点奢望都成为泡影的时候,心中又难免不甘……莫非国子监对于女子而言,真的只是嫁人的跳板?
杯盏触碰的轻微声响唤回了姜颜的神智,她抬眼望去,苻首辅端起已经温凉的茶水饮了一口,声音不似先前那般运筹帷幄,缓缓道:“第三件事,是个不情之请。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你去和离儿谈谈。”
直到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内阁首辅才有了一点寻常父亲的人情味儿。
姜颜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思绪,镇定道:“您想要我去谈什么?”
“自是想让你劝劝他,让他安心回来读书科考,毕竟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他的才学来说,科考为仕都是他最好的出路。”苻恪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斟酌道,“朝中局势紧张,伴君如伴虎,其中诸多利益瓜葛你无须明白。你只要知道,离儿如今的选择注定是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您说的这些,我可以好好同他去说。”姜颜也想见见苻离,没多犹豫便答应了,“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不会用婚嫁之事来逼迫他屈从,具体如何,要看他自己的抉择。”
苻首辅平静道:“你尽力劝说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不过你要告诉他,若他一意孤行,便休怪苻家与他断绝关系。“”
最后一句话落地,宛如雷霆炸响。姜颜一怔,喃喃道:“断绝……关系?”
苻首辅起身,负手站立,修长的身形极具压迫,目光深邃道:“真到了那一天他决意要走,何不走得干净些。”
姜颜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湿红的眼,看到了外祖父陆老十余年如一日的倔强固执。难道,苻离和首辅要成为第二个母亲和陆老吗?
这天下的礼教规矩总是这般不近人情,存天理,灭人欲,可笑至极!
人情冷暖都没有了,要这天理有何用?
姜颜第一次觉得,文人间的愚昧固执竟是比战场的刀光剑影更为可怖,因为战场的刀剑是指向敌人,而这些礼教条框却是刺向至亲血脉。
辞别苻首辅出门,姜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洒脱了十几年,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为对方牵肠挂肚,苻首辅说的每一句可能会伤害到苻离的话,都先一步刺痛了她自己。
午后日斜,蝉鸣也显得疲倦,姜颜思绪沉重地来到一处房舍,抬头一看,却是平时讲学的学馆。此时已是酉时,傍晚的风微凉,馆内的贵公子们大多离去,只有程温还留在位置上看书。
在程温不远处,苻离的位置空荡荡的,案几上是少见的狼藉,一叠宣纸被风吹得凌乱,白玉镇纸没压好,使得宣纸边缘都折了角……若是苻离见了,定要拧着眉将折角一寸寸仔细抹平,书纸笔墨摆放齐整方肯罢休。
鬼使神差的,姜颜踏上石阶进了门,朝苻离的书案走去。
程温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抬头朝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又将视线转回书页上,专心致志地研读。
姜颜轻声走到苻离的案几边站定,弯下腰拿开镇纸,将那堆散乱的纸张叠放齐整。不经意间见到宣纸中夹着一张写过了的,大概是苻离的某次文章疏义之类。她一怔,下意识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入目便是一行力透纸背的行楷,写着“八股取士,代圣人立言……”
只写了开头这么一句,后头紧跟着的是八个斗大的字——“陈词滥调,无聊至极。”
姜颜忍不住扑哧低笑出声来。
魏惊鸿说苻离外表端庄自持,实则极为叛逆,一心向武不喜读书,她先前还有所怀疑,现在可算是信了。未料苻离平时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私底下却在写这些牢骚话,不知若是岑司业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似乎有什么懵懂的心意抽芽生长,姜颜将这份难得一见的牢骚之作小心折好,揣入袖中。
七月初的朔望假,姜颜换上少年的妆扮,应约去了上膳斋。
上膳斋是应天府中最大最有名的食肆,饭点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