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午夜时分的不夜城下江市,又是午夜时分的星辰度假村。
一位衣着性感的小姐走在走廊里,染成金色的长发披肩垂落,很是时髦洋气,可走近了细一看,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只胳膊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发现石成金正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一惊,却还装糊涂道:“什么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石成金陡然变了脸,声音猛地大了起来。她被足足吓了一大跳,不自觉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干嘛?我哪里不对了?”她就像个被逼到角落的受害者,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负隅抵抗。
石成金吸了一口气刚想骂,却见一个踩着细高跟的浓妆女子从身后慢悠悠走了出来,她正是掌管“形象设计部”的“形象设计总监”温文雅。
“你哪里不对,你自己心里有数。”温文雅说得慢条斯理,心平气和,“你敲的章呢?拿出来我看看。”
小姐警惕地看了一眼面前慢条斯理的温文雅和一脸凶相的石成金,打开手里的小皮夹在里面翻找起来。
见她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玩意来,温文雅又慢条斯理问道:“你的脸上干干净净,谁给你敲的章?”
小姐停止了翻找的手,眼睛却不敢直视面前的二人,解释的声音也略有心虚:“我是化妆了,可那化妆品不行,太劣质了,化得我眼睛有点不舒服,我就给洗了。”
“洗了?洗得舒服了?”石成金骂道,“我看你滚回家更舒服!”
小姐给他吓得说不出话。温文雅又慢条斯理问道;“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她自知理亏,还是不敢开口。
“问你现在几点!你哑巴?”石成金冲她吼道。她又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哭丧着脸。
温文雅仍旧用那副慢条斯理的腔调,演说起了长篇大论:“我来告诉你,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二点二十六分。从传统意义上来讲,晚间七点到九点被称作黄金时间段,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是一般人下了班,刚吃过晚饭,躺在沙发上跟家人一起看电视的时间。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星辰度假村的卡拉ok,是个夜间活动的场所。这里的客人,他们会是一般人吗?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根本没有标准的‘下班时间’,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需要应酬。上班就是应酬,应酬就是上班。一般人吃一顿饭半小时也许还要不了,他们吃一顿饭两小时也许还不够。等他们吃完饭,来到这里的时间,经常会在八点半以后。等他们坐下来,玩到兴头,经常会在十点以后。八点半到十二点半,这才是我们夜间场所的黄金时间段,这短短的四个小时,能决定很多东西。如果你能表现得够好,让客人开心,让客人记住你,那么从今往后你的命运彻底翻身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客人,不要小看任何一分钟,因为你在任何一个客人面前的任何一分钟,都有可能是改变你将来命运的一分钟,更不要说在现在十点半这个黄金时间段了。这个时间段,进客会非常多,你想想,如果他们突然发现一群妆容统一的女人里头混杂了一个素面朝天的,会不会觉得整体感立马就被破坏了呢?你有没有听说过‘木桶原理’?”
小姐茫然摇了摇头。
温文雅不紧不慢解释道:“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不是由最长的那块木板决定的,而是由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的。一个木桶不管其他的木板有多长,只要有一块短板,那这个桶就装不了多少水。如果客人走在走廊里看到你,就会对我们星辰度假村的妆容产生不好的看法,你一个人就破坏了整体的和谐。现在又是黄金时间段,客人人来人往是非常多的,你现在素面朝天在走廊里招摇过市,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她的长篇大论让小姐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这时石成金又吼道:“章子拿出来!到底有没有盖过?”
她恍然想起来这事,赶紧在包里继续翻找,终于找出了那个宝贵的章,犹豫胆怯地望了一眼石成金,转而把章交给了温文雅,辩解道:“我盖了的,真的只是洗掉了,不是没化妆。”
岂料温文雅接过那章子,正眼也没瞅一下,一双抹着猩红指甲油的纤纤玉手已果断地将它撕了个粉碎。碎小的纸片被抛在空中,缓缓飘落得很优雅。
温文雅的脸上不带一点笑容,转过身,踩着那双细高跟的高跷就扭腰而去了。
“去重新化妆!听到没有!”石成金又厉声吼道,吓得那小姐又哭丧着脸,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不远处,王立彬正目睹这一切,这时,兜里的诺基亚突然“嘀铃铃”响了起来,他赶紧接起电话。
“喂,许大哥…呀,听您的声音精神抖擞啊,好像又年轻了,哎,我的声音和您的放一块比起来,我显得要老很多啊…这不是吹牛,您声音就像是三十多岁的,我像是四十多岁的…”
虚情假意客套了一阵后,他瞟了一眼扭腰远去的温文雅的背影,转而走向一个更僻静的角落,又放低了些嗓门:“百合舞厅是嘛,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远远望了温文雅扭着水蛇腰的背影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夹杂着嘲笑的冷笑。
这是许兆丰头一次去百合舞厅叫上了王立彬却没有叫上温文雅。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