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有什么不好啊,当皇上他年纪还太小。”南夏先帝胸中畅快,说话也流畅许多,“没事的,景儿那么厉害,他可以的。无非就是旻儿不服他,陈相不服他,这才两个人,小半个朝堂而已。他是朕亲封的摄政王,朕的人手都是他的,烨儿登基也废不了他。你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瑾贵妃看着温柔地南夏先帝,泪水止住。
她能担心什么?
摄政王和皇帝,真的能同日而语么?
别的不说,单说只听皇帝号令的青鱼卫,摄政王能有么?南夏先帝花了大半辈子培养出来的j-i,ng锐,若是不能攥在自己手心,她的孩子,岂不是还要和她一样?受人桎梏,仰仗着别人鼻息?
那她这么多年,忍着恶心、压着怨恨,侍奉这个杀了她全家的男人,是为了什么啊!
她的景儿,才十五岁啊!
十五岁啊,他能斗得过陈几道,压得住顾旻么?
她的景儿,还是个孩子啊。
“这就对了,虽然你哭起来很好看,但是朕还是喜欢你不哭的样子。”南夏先帝轻笑出 声,“朕知道你心疼景儿,朕也知道他十五岁。可是圣旨,朕是不会收回来的。”
“你要是不想,可以选第二条路啊。”南夏先帝笑得柔情,眼里的温柔溢了出来,“你当太皇太后,朕会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你不也是看了么?那些,能保你安安稳稳到老了。”
瑾贵妃惊恐地瞪着眼,拼命摇头。
那是拿顾景的命铺出来的荣华富贵,她不要!
“爱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南夏先帝无奈地看着瑾贵妃,“可是你现在没有和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其实吧,朕有时候还是很感激顾景的出生的。”南夏先帝念叨着往事,“朕终于也能让你尝尝,什么是求而不得的滋味了。”
瑾贵妃的手终于松了下去。
她呆愣地坐在地上,一双美眸空无一物。
这是报复。
报复她当初对他的种种。
报复她不曾给他一颗真心。
南夏先帝温柔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格外快意。
“臣妾明白了。”瑾贵妃低眉,慢慢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地走向被她丢下的圣旨。
“爱妃放心,朕不会食言的。”南夏先帝看着她捡起那张旨意。
“臣妾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不是么?”瑾贵妃冲南夏先帝露出一个刻意练习过的笑脸,格外温柔。
白皙的手指握着玉玺,盖在了顾景的一线生机之上。
瑾贵妃端着总管送来的鸩酒,终于止不住眼里的泪。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瑾贵妃跌坐在地,“是娘不好,是娘不好。是娘没用。我的儿啊。”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般逼迫顾景?
如今回顾一生,才惊觉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孩子,抱都没抱过几次。
“是娘没用,”瑾贵妃把酒举到嘴边,“你恨娘吧,你恨娘。我的儿啊,我的顾景啊,你活着,你一定要活着啊。”
素手一翻,断了佳人挣扎飘零的一生。
先前还颤抖的声音平静下来,顾景缩在白佑澜怀里,闭着眼睛。
“很没用是吧。”顾景的头靠在白佑澜的肩上,“我不仅没能救下她,还从来没看透过她的心思。”
“你又不知道,”白佑澜抱紧怀里的人,“怎么能怪你?”
“我知道啊,”顾景挣开白佑澜,直视白佑澜的眼睛,“我的好父皇让人捂着我的嘴,让我亲眼看完那一场闹剧。”
亲眼看着他一直恨着的人,为了他如何碾碎自己的骄傲。
上一秒还恨之入骨的人,下一秒已经饮下鸩酒与世长辞,留他在这人间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回眸处再无留恋,却还要拖着这一身皮囊。
“失望也好,嫌弃也好,”顾景捧着白佑澜的脸,“你不要说出来。我这么没用,可是你,你不要说出来。”
只要我不知道,就是没有。
“啊?”白佑澜喉头中挤出一声诧异,“这,这能怪你么?你又非仙人能未卜先知,更何况那年你方十五岁。”
“他们的事,与你何关?他们害你至此,纵然有天大怨气,可你什么都不知晓。” 白佑澜的唇印上顾景额头,“何其无辜?”
顾景虚弱地扯扯嘴角,头一歪,眼睫洇s-hi了一片绸缎。
白佑澜抱着他,强行忽视心口的阵痛:“你那所谓的父皇真不是东西。我就不当这般轻易放过顾烨,说什么也要让他拆了那座皇陵才行。”
“说什么胡话。”顾景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还读不读?”
白佑澜亲了亲他的头顶,一手揽着顾景的腰,一手拿过书,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上巳节。
年节时白佑澜的禁闭算是告一段落,东辰帝百般不愿,也只能除了白佑澜的禁足。对外的理由是白佑澜延误军机,白佑澜不要脸面,皇家还要。
禁足一解,白佑澜也没了理由整日窝在府中不理政务,积压的事务一同挤来,早出晚归忙成一团。饶是顾景和他同吃同住,相处的时间也少的可怜。
白佑澜在书房忙到半夜,沐浴完往床上一倒闭眼就睡。第二天天刚亮就被顾景叫醒,赶出府门。
总算是熬到了上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