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山坡,沿着江边漫步前行,边走边谈。天却渐渐阴沉起来,江风骤起云垂四野,山色顿时晦暗许多。阿宴从后面追上来询问道:“少爷,怕是要变天,赶回云京恐怕来不及。这儿离表小姐的陪嫁庄子倒是不远,要不要去避一避?”言语间江风扑面而来,风里带着些微的雨腥气,凉沁沁的。
温嘉秀看阿宴肋下夹着一把极大的雨伞,满脸担忧之色,方才想起明染身份不同,比不得自己这般粗生糙长风雨不惧,他微微有些尴尬,忙道:“那么快找地方避一避吧!小兄弟,你说的那个庄子在什么地方,前面带路可好?”
众人上马,随着阿宴没跑出多远,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下,阿宴忙折回来想给明染打伞,一阵大风刮过,伞被吹得翻转上去,几乎要脱手飞出,明染道:“我没那么娇贵,打个伞顶什么用,收了。”
温嘉秀却忽然指着江边一条体量颇大的渔船叫道:“小染,快跟我去那边,哈哈哈,今天运气真好,他竟然在这里!太好了,运气真是太好了!”
明染有些诧异,纵然有了地方避雨,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激动,温嘉秀却接着手舞足蹈:“如今正是鳜鱼下来的时候,他偏偏会炖鱼,里面丢些蒜瓣子什么的,虽带着山野之气,味道却足,你一定得尝尝!”
一干人又在温嘉秀的带领下乌泱乌泱奔向那条渔船,明染不好跑得太快,只跟在温嘉秀身后,结果等跳上船的时候,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身上,狼狈不堪。温嘉秀放开嗓子吼:“闻人钰,闻人钰,你快出来!我们来看你了!”
闻声从船舱中钻出一个人,怔怔地打量这一群落汤鸡,片刻后方道:“是温将军?怎么这时候跑了来,快进来避避雨!”
一群人涌进船舱,舱中倒是极为宽阔整洁。这位闻人钰只管围着温嘉秀团团转,满脸欣喜夹杂着担忧之色:“我这里干衣服不多,你们没什么替换可怎么办?”
温嘉秀道:“换什么衣服,脱了就是。”三下五去二把衣服都脱了,只着一条里裤,光着膀子在椅子中大马金刀地坐下,道:“比穿着衣服舒服多了!”江风挟着雨丝直灌进来,他打个寒颤,又道:“好凉快。”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跟着扒掉湿衣服。阿宴看着这一群光膀子的爷们儿,傻了眼,低声询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脱?”
明染道:“入乡随俗,脱。”
阿宴红了脸,忸怩着:“可是……可是……这太野蛮了吧?”
明染道:“让你脱你就脱。”他跟着扒掉自己衣服,干脆利落比温嘉秀不逊色半点。温嘉秀眼光一亮,凑过来拍拍他肩膀,捏捏他胸肌,又顺手在乳首上按了一下:“小染,没想到你挺有料的,穿了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阿宴怒道:“你你你不得无礼!”
于是温嘉秀又眼光炯炯地打量阿宴,意味不明。明染回头道:“阿宴快脱,你再不脱,他会让人来把你衣服剥光,连里衣也不给你留。”
这种戏码在西北联军中上演很多,明染早已经见怪不怪。阿宴平日里看着傻,关键时候也会开窍,慌忙也将上衣扒除。温嘉秀瞅了两眼他细溜溜的身材,顿时兴味索然,懒得再搭理他,将闻人钰和明染互相介绍了,闻人钰却只是对着明染一颔首,颇有几分腼腆羞涩之态。
温嘉秀吩咐道:“阿钰,明侯爷难得屈尊走到你这破船上,备酒,炖鱼去,要鳜鱼,至少得两斤以上的!”
闻人钰道:“酒已热上,偏偏刚才来个朋友,明日母亲要过寿,把新鲜活鱼都讨要了去。那边湾子里鳜鱼多,要不我这给你们现打去!”他拎起家伙就出了船舱,跳下船尾一只小舟,瞬间投身风雨之中。
温嘉秀眯眼看着他离去,片刻后转头向明染解释道:“他是海盗出身,机缘巧合做了我手下校尉,我过来投奔南朝,他也跟着来了。当日在军中绰号闻人水魅,话虽不多,水上功夫却是极高的,尤其擅长造船之技。后来我回家丁忧去,阿钰做人老实又沉默寡言,总是受人排挤,一怒之下脱离军籍,自己买了船在这江上打渔,却转来转去总也离不开龙翔军的地盘,想来还是……舍不得。谁叫我们都是贰臣,被人看不起也是该当的。只怪我拖累了他,不然在海上做强盗也许更自在些。”
天边乌云翻墨,船上白雨跳珠,闻人钰瘦削的身躯牢牢钉在船头,随着小舟在波浪中载沉载浮时隐时现,惊涛呼啸乱石穿空之中,似乎凌驾于天地之间,就为了给他们打鱼吃,任八方风雨来袭,却是岿然不惊。
明染夸赞道:“果然好水上功夫。”
不出少半个时辰,闻人钰披着湿哒哒满头长发进来,他却只打了几条回来,原来风雨太大,鱼都躲水深处去了,所幸其中有两条肥大的鳜鱼。闻人钰道:“将军先用着,待会儿等风雨稍驻,我接着去打。”于是现场开火炖鱼,又将温好的酒端过来。待酒过三巡,温嘉秀听着舱外风雨声依旧铺天盖地,酒酣耳热之余,兴冲冲地道:“如此干饮无趣,我们干脆也来赌个彩头。掷骰子比大小,谁的点最小,就去下到江里游一圈儿。”他指指离船有十几丈远的一处江心大石,上面不知何时长了一棵小树,被风雨压成肥绿的一团:“去折一枝树枝过来,若是不敢去,就喝一坛子酒!”
闻人钰忙伺候着捧出骰子,结果一圈儿撒下来,竟然是温嘉秀的点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