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殷梨亭忙道。
“爹爹与宋少侠相识是在去年秋末。那日爹爹偶感风寒,便令人延请城中薛大夫前来诊治。哪知薛大夫前脚上门,你武当派的弟子后脚便打进官衙将薛大夫抢了去!”程小姐见殷梨亭面色突变神色惴惴,竟连额上都沁出一层薄汗来,肚里便是一阵大笑,可面上却仍是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问道,“殷侠士,你们武当派恃艺行凶该当何罪?”
“这……”殷梨亭六神无主,呆了片刻,忽然退后几步向程小姐稽首为礼,诚挚地道,“这确是我武当的不是,在下向小姐赔礼了!待我回了武当定向青书问明此事,给小姐一个交代!”
程小姐这番话只说了半截,原是戏弄殷梨亭想看看他的反应。此时见殷梨亭信以为真,居然羞愧到不敢再与她对视,这便要避让开去,不由暗叹一声老实人戏不得,急忙拉住他道:“你急什么?”
殷梨亭虽曾与纪晓芙有过婚约,却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何曾与女子有这般亲昵的接触?如今与程小姐指尖微触,当下便觉有一股热流自指端直冲心头,脸颊并着耳廓都涨地通红,连脑袋上都要蒸出热气来。
程小姐这些年随着爹爹在定远县料理官衙事务整治农事,整日里抛头露面,所作所为实不像一个标准的闺阁女子,然而即便如此女诫女则她也是读过的。方才甫一伸手触到殷梨亭便已知轻浮,可如今见殷梨亭竟是比她还敏感害羞,好似是她调戏了他不禁又羞又气,急忙摔开他的手叱道:“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什么?”
“我……我……”殷梨亭愈发手足无措满头大汗,嗫嚅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哪里像是被妙龄女郎牵了手,却好似做贼被人抓了个正着。
程小姐见状更是气恼,殷梨亭步步后退她便步步紧逼,沉着脸阴声质问:“你什么?”
殷梨亭已然退至船舷退无可退,再往后一步便是滔滔长波,他紧紧靠在船舷上,隔了半晌,忽然把心一横,仰头闭目道:“程小姐,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
不想这武夫竟还知道女诫,程小姐微一挑眉轻蔑地道:“威仪不整,则无以御妇。”程小姐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竟是在与殷梨亭探讨夫妻相处之道,她的面颊顿时也涨地血红轻叱一声:“登徒浪子,无耻之尤!”掩面飞奔而去。堪堪跑至船舱外,程小姐又忽然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自己的心跳,缓缓道:“贵派弟子之所以打上府衙抢了大夫,全因令侄大病大场以至呕血。此事我与爹爹早已知悉并无怪罪,令侄也曾亲自登门谢罪礼数颇为周全。至于个中内情,待殷侠士回了武当再向令侄询问吧!”恨恨地踩着步子走远几步,又猛然扭过头来最后补充了一句,“殷侠士,行侠仗义不能只看眼前!”
程小姐跑了,殷梨亭仍怔愣地立在船头,面上滚烫的热度许久都褪不下去。
数日后,三艘船出得淮河,果然有插了武当旗号的大船前来接应。带头的两名武当三代子弟殷梨亭都颇为熟识,正是方振武与唐剑麟。程立言父女对江湖事所知寥寥,直至此时见一众武当弟子俱上前向殷梨亭见礼,这才知晓殷梨亭乃是名满天下的武当张真人的亲传弟子,在武当派地位颇高。回想这些时日与殷梨亭的相处,观他言行举止当真是温文尔雅谦冲有礼,程立言当即暗叹一声武当派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观一个殷梨亭便知武当派门规严谨御下有度,并非浪得虚名。
一出河南距武当便不远了,殷梨亭这几年在江湖历练少回武当,却也知道他大师哥的独生爱子自打四年前力主去泉州行商赈济灾民,至今已逐渐接手武当庶务,武当名下产业俱是由他一手打理,行事为人可是愈发沉稳老练了。青书生病呕血一事他既然事前一无所知,定是被刻意隐瞒了过去,便回去问青书也问不出什么来。好在方振武与宋青书交情极佳,性子又爽直地很,师叔有事相询更无需什么废话。待方振武在他面前坐定,殷梨亭便直截了当地便问起了心头的第一个疑问。“那送我们来此的舵手究竟是何来历?他说我们武当派于他们有恩又是何道理?”
方振武恭恭敬敬地回道:“那几个舵手原是在淮河一带营生的洪水帮帮众,这几年我们武当跑船行商与他们也结下些许交情。恩情不敢当,却是有些买卖上的惠顾。我武当派不曾仗势欺人亦不曾挟恩索惠,六师叔大可放心。”
殷梨亭志不在此,听方振武说地有条有理也就不放在心上,刚想提起宋青书的事心头又忽然鬼使神差地掠过了程小姐先前的疑问。“定远县百姓足有二千之数,武当可否如数安置?”
“小事一桩!”方振武略一挥手,神色间是与殷梨亭答程小姐问话时一般无二的满不在乎。“银钱米粮如今都够使,安置这二千人过冬不成问题。宋师兄早与曹知府说定买下峡州土地用以种茶,万事俱备只缺人手。却是如今已是入冬不宜动土……”方振武说道此处不禁微微皱眉,然只是片刻便又松开。“武当山下还有些当年安置灾民时所建土屋,只能暂时委屈他们了,待来年开春再行建房不迟。”
“这便好!”殷梨亭听方振武说地头头是道,欣慰之余也不禁面颊微红,这些琐碎细务他却是不曾想过。程小姐当初有此一问,想必也是因为这等缘故吧?想他堂堂男儿却不如一介女流更有见识,当真惭愧。“青书如今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