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奇象,没有寒光,甚至没有一丝神兵利器该有锋锐森芒。
一截锈迹斑斑,满是缺口与卷刃的断刃,被拔出了刀鞘。
谁曾想,那柄随“铁胆狮心”征战南北的宝刀,竟是这般模样!
轻抚着断刀粗粝的刀脊,赵碧穹冷锐的神情间,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惆怅。
他喃喃自语道:“老友,终有一天,我会挥不动你……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但,还不是现在!”
右腕一振,黝黑的断刀激射而出。
破风之声如虎啸层林,神威赫赫,直取老翁项上人头。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刀,老翁神色自若,悠然不动。
他慢悠悠道:“阁下本就有病在身,理当戒怒戒嗔,何必对我这样一个老人家下此狠手呢?”
轻轻一叹,一杆挑出。
不见丝毫花俏,平平淡淡,却精准无比地点落于断刀的刀尖上。
断刀陡然一止,失却力道地跌落下去。
尚未落地,一只手于半空一抄,断刀入手。
老翁神色微变,挑出的竹篙往回一缩,护于胸前。
只闻“呯”的一声脆响,竹篙与刀锋相撞。
赵碧穹的面容近在咫尺,携以凌厉刀势,死死压在老翁面前。
老翁微微一笑,道:“小心,可别打坏了老夫的船。”
奔涌的狂风中,赵碧穹衣袍猎猎,发丝飞乱。
“船?”他淡淡道,“我还以为是你为自己准备的一口棺材。”
说罢,一刀又起,天地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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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碧穹与老翁缠斗半晌,刀影缭乱,舞棍生风,兔起鹘落间交手数百回合,斗的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激战正酣,老翁突然收了竹篙,向后轻轻一滑,如同白鹅凫水,飘飘荡荡地跃回船上。
赵碧穹收刀而立,冷笑道:“怎么,你要认输?”
老翁摇摇头,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赵掌门可知我方才出了多少棍吗?”
这话起的突兀,颇有深意,令赵碧穹心生疑窦。
但他城府深沉,面色丝毫不露,冷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翁微微一笑,眉目慈和,颇有一股宁澹悠远的气质。
“也是,赵掌门贵为掌门,如何会在意此等小事?”
“不过老夫却在心里默默数着呢。”
“老夫总出了三百八十一棍,有一百六十七棍被赵掌门的宝刀格开,还有剩下二百一十四棍尽数落在冰面上。”
虽不知老翁此话何意,赵碧穹知晓他必不是在随意胡言,心中生出一丝戒备与凝重。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赵碧穹审度的目光下,老翁举起竹篙,又在轻舟下的冰面上重重一点。
咔嚓咔嚓——
冰面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脆响,然后这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以那竹篙所点之处,现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飞速向四周扩散。
咔嚓嚓嚓嚓——————轰隆隆隆隆————————
伴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巨响,方圆数百米的冰面轰然裂开,地动山摇,石破天惊。
千丈高的穹庐之上,一只苍鹰翱翔盘旋。
琥珀色的锐瞳,将千里冰川尽览。
在它眼中,一望无垠的冰原,围绕着一叶轻舟,一层层地龟裂、崩塌,扬起百米高的冰浪与雪啸。幽蓝的河水从冰层下涌出,如同一只只巨手将冰面上的活物卷走。脱离冰层的浮冰,宛如无根之萍,无所依凭地在冰河上飘荡。
赵碧穹所立之地,难以幸免地碎成了一块门板大小的浮冰,在水潮的碰撞下高高翘起,几乎将他掀下冰面。
他举刀一刺,刀锋深入冰面三寸,稳住身形。
凛冽寒风中,赵碧穹扶刀四顾,心中一片凄凉。
茫茫冰原上,不少与狼群缠斗的铁狮门弟子,躲避不及冰层的崩塌,与他们的敌人一起被冰河吞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在冰原崩塌之初,老翁便乘着他的轻舟,从裂开的冰缝间,落入奔流的冰河。
不同于那些可怜的铁狮门弟子,放舟入河,便如游鱼得水,自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