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于臂弯的碧色绫罗在他与沈浪之间绷得笔直,就如同他二人间的羁绊,紧张得危如累卵,却又密切得牵连不断。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仿如被时光洗褪一般变得朦胧而黯淡。
一瞬间,他们仿佛静立于另一个时空中。
天地旷寥,岁月悠远。
所有的一切都在风化,唯彼此鲜活如昔。
☆、傀儡戏(六)
四目相对,寂寂无言,就在气氛变得柔软到诡异之时,沈浪突然手腕一抖,手中绫罗化作柔韧长蛇,将“观音”缠缚其中。
沈浪瞧着王怜花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好似他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他微微一笑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这份惊讶刻意了。”
王怜花目光闪动,悠悠道:“你应该被挡下来的。”
闻言,沈浪眉眼越弯,脸上的笑容越发开怀。
他头也不回地一指身后:“你说的是他么?”
赤红关公脸的执幡人,被一枪穿透衣领,悬空钉在一家粮店的墙壁上。整个人已然失去意识,随着旁边写有大大“粮”字的招幡一起,随风摇晃。
王怜花微微眯起眼睛,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之前月夜屋顶上的一段不好的回忆。
王怜花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呢?难道全都被你串成腊肠,钉在墙上?”
沈浪叹道:“如果可以,就好办多了。”
“为难你找了那么多五六岁的孩童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叔叔伯伯的,吵得我耳朵疼,纵使我长了五十条腿,也不够他们抱啊。”
王怜花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听人叫叔叔呢。”
沈浪道:“喜欢,怎么不喜欢?”
“孩子们叫叔叔,清脆悦耳;某人叫叔叔,也是别有风味。”
沈浪瞧也没瞧王怜花阴沉暗恨的表情,接着笑道:“还好诸位小兄弟都善解人意,懂事明理。”
“也还好我怀里还揣着一口袋麦芽糖。”
这会儿轮到王怜花叹息了。
“一大包白花花的银子,竟比不了一口袋麦芽糖。”
“懵懂童子果然比女人更加难料,愚蠢得可笑。”
沈浪摇头笑道:“这话说的狭隘了,纯真烂漫,赤子之心,天真得可爱才对。”
王怜花微微一笑,也不争辩。
他故意挺了挺赤/裸的胸膛,粉嫩的乳珠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神情冶艳又暧昧地问道:“公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拉住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是想对她做什么呢?”
明明是一个堂堂男儿,却将绝世美女该有的目如秋水,模仿得惟妙惟肖,勾魂摄魄。
沈浪并没有因这点挑逗面露羞赧,他既好笑又无奈地瞧着王怜花。
明亮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探究着那高耸的胸膛。
沈浪道:“我想你认输、顿悟、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就看你喜欢哪一个词来解释。”
王怜花沉默了片刻,在别人看来他要为自己开脱,或者干脆利落地认输服软之时,面容上突然浮现出嘲弄之色。
“沈大侠以为,我冒着被你抓住的危险,出现在你面前是为了什么呢?”
沈浪扫视了一眼周围,数百名白丧服,花脸谱的送葬人围拥着他,磨刀霍霍,虎视眈眈。
沈浪笑道:“总不会是想请我去看戏吧?”
这话本是玩笑,孰料王怜花竟抚掌而赞:“沈大侠聪慧,便是要请你去看戏。”
“不但你要去。”修长的手指遥遥一指,与两个侏儒打得你来我往的尹青和赵碧梳,笑道,“这两位也是我的座上宾。”
沈浪心中暗诧,疑虑重重,面上却笑容不动,明朗如风。
他说:“你就是这样邀请客人的?不觉太过失礼了吗?”
“倘若我不愿去,你当如何?”
王怜花笑着拍拍手,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被两名送葬人粗暴地推了出来。
张管家面容惨白,抖如筛糠,拼命把脖子伸得老长,好似这样能让脖子变细一点,避开那对交叉着架在他肩上的双刀一样。
此刻,王怜花笑容像是抹了蜜一般甜美,他的唇舌却像淬了毒一般无情。
他说:“贵客若是不去,这个负责迎宾之人,也就不用留了。”
沈浪长眉微挑,还来不及说什么,正与人交手的赵碧梳率先尖叫道:“不留就不留,反正那个老家伙也没什么用处!那女人才是罪魁祸首!”
她催促沈浪道:“你快去把她给我抓住!只要抓住了她,我自有千百种办法让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