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女子唱着醉人的歌。
王怜花凭着超凡的耳力能听清一点歌里的词——仿佛唱着白色月前倾吐的相思,黄沙途上儿女的情痴……
他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聆听了一会儿。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那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学唱远方传来的缠绵清歌。
磁性醇厚,韵味十足。声音倒是好听,但就是没一个字在调子上。
王怜花不禁嗤笑出声。
前方一个黑影转过头来。
王怜花远眺时,以为那是一个筑在飞檐上的兽头。
待走进一瞧,才发现是一个坐在兽头上的人。
他像是一个极古怪极落魄的渔翁。头上戴着的斗笠跟被狗啃过一样,东缺一块西缺一角。一身褴褛衣衫,右边袖子只剩半截,连衣襟都烂成了条。
光裸的右手拎着一根断了线的鱼竿,晃晃悠悠地翘起。
嘴里轻轻地哼着歌,断断续续的,那调子跑得仿佛挂到了天上。
听到王怜花的笑声,那人侧头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朋友月下漫步,好意趣。”
王怜花道:“你是?”
那人温和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王怜花笑道:“如果你是无名之辈,那江湖上还有几人敢说自己姓名?”
那人微微一讶道:“你认得我?”
王怜花抚掌唱道:“他就是那山巅云,云中月,大侠中的大侠,顶峰中的顶峰!”
沈浪笑道:“我也认得你了。”
王怜花道:“哦?”
“我是谁?”
沈浪笑道:“如此聪明绝顶,却又多嘴多舌的,除了咱们的王公子,还会是别人吗?”
☆、美人头(八)
自大漠楼兰一别,沈浪与王怜花已有一年未见。
沈浪含笑打量着王怜花。
虽然王怜花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文尔雅的微笑,还有嘴角边那颗颜色浅淡的痣,足以让沈浪剥去他面上的人皮,还原那张熟悉而姣好的脸,一如既往的狡黠而纵情。
沈浪道:“一别数月,王公子风采依旧啊。”
在沈浪打量王怜花时,王怜花亦把沈浪瞧又瞧,看了又看。
他慢慢悠悠踱到沈浪身边,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与沈浪并排而坐。
他笑道:“沈大侠却变了许多。”
沈浪道:“哪里变了?”
王怜花侧头瞧着沈浪。
他们一人坐在瓦片,一人坐在兽头上。这样的高低差,让王怜花平视的目光恰恰落于沈浪的腰侧。
那处布料上有一道锯齿状的裂口,看似应是被人用铁爪一类的武器抓破的。
王怜花只是淡淡一眼,便能毫不费力地穿过裂口,看到沈浪结实的腹肌,和线条流畅,极有张力的腰线。
衣物的其他地方,亦是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比酣熟在楼下街口的乞丐更加破烂褴褛,惨不忍睹。
王怜花盯了那道破口好一会儿,意味深长道:“至少我们几个分别的时候,沈大侠还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
“如今这副模样……是沈大侠不不屑于作一般侠客白衣长剑的打扮,想要标新立异,不流于俗,好突显沈浪天下第一名侠的潇洒不羁吗?”
沈浪笑道:“不敢不敢。”
“既然王公子如此欣赏这套装扮,我们换一换衣服如何?”
“这样王公子就能体会一下‘天下第一名侠’的潇洒不羁,而我也不必拜访张府的时候,因为衣冠不整,被人赶出来了。”
王怜花眨眨眼睛,道:“你去了张府?”
“什么时候?”
沈浪想了想,说:“大约酉时三刻吧。”
王怜花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脸上浮现出既得意又痛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