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母亲,她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本该成为最幸福的妻子,最快乐的母亲,可就因为三个臭男人,结果伤透了心,吃了一辈子的苦头,最后还落得个无人送葬的悲惨下场。
贵族,呵呵,贵族是什么,贵族都是一群出尔反尔的胆小鬼。口口声声说爱你,搞大你的肚子,结果穿上裤子却立马翻脸不见人,迫不及待地去娶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
父亲,呵呵,父亲是什么,父亲是水中的月光,竹篮里的影子。他们不知道责任二字怎么写,也不知道一个被打上奴隶烙印然后又被抛弃,落到社会最底层,还要独自养大一个孩子的女人有多艰难。
我明明已向诸神发誓,要向那所有伤害我们的人报仇,结果,哈哈哈,没想到我竟然也变成伤害她最深的三个人之一。
所以我也该死。
我还是死了好。
野狼的精神已经出了问题,他像中了邪|魔一样的,刚想到死亡,手就已经自动掏出匕首,将它抵在脖子的大动脉上。
嘿,你瞧,其实杀人真的很简单。只需找准大动脉,轻轻用力一割,血液就会堤坝坍圮了的水,奔腾而出,止都止不住。
只需轻轻一用力,所有的痛苦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了。野狼念咒语似得在心里反复默念:只需轻轻一用力,只需轻轻一用力。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手却依旧纹丝不动。
你还在等什么?野狼在心里大声质问自己:你这种垃圾还活着做什么!?你只是一个下贱的杂种,私生子,你是如此的幼稚,如此的卑微,你的人生没有希望,你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你只能受尽折辱,你甚至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野狼想要找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可是盲头乌蝇一样寻来觅去,却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并且,将会继续毫无意义下去。
算了吧,活着多累啊。再见吧。再见吧。我放弃挣扎。反正这片沙漠永远也走不出去了,而痛苦也好像这片沙漠一样,永远也没办法消失。反正最后都是饿死,还不如现在死,至少还能似得有尊严一点。
野狼猛地将匕首拿远,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朝胸口捅过来。
匕首划破热浪,插|进野狼的心脏。
双眼紧闭。
呼吸停止。
他好像已经死了。
世界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一切都静止不动,唯独无情的太阳晒在他的头上。
过了很久很久,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下。
一滴。
两滴。
三四五六滴。
无数水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仿佛忽然下了场暴雨,将他眼前的那块地面沾湿,地面被染成更为黯淡的颜色,并且逐渐扩散开去。
野狼的手陡然失去所有的力量,匕首脱落,深深的陷入沙地上,唯有刀尖一点红。
眼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里冒了出来,野狼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拼命的紧咬牙关,可还是无法压抑住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声。
那是充满了软弱和无力,一点也不像个男人的呜咽。
可同时,也是充满了不甘心的呜咽。
怎么舍得死啊。即使他在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笑容,过早地就背起了整个家庭的担负,可不管外表装得再怎么成熟,他也还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怎么舍得死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舍得在这里就画上句号啊。死很简单,可如果死了,就只能永永远远地留在这片沙漠上,再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不甘心。
我不甘心!
怎能甘心!
绝不甘心!
受伤的野狼仰天咆哮。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仿佛在向残酷的命运挑战,哪怕米分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哪怕注定死亡,也要奋斗下去的咆哮。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见证的哭泣。他在荒芜的沙漠中心,全心全意地哭泣。
他像是从来没有哭过似得,要一次性将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哭完,一直哭到喉咙沙哑,眼泪流干,再也哭不出来。
他哭得昏天黑地,哭得差点脱水昏厥。可当他哭完后,却没有继续软弱,而是抹干眼泪,重新从地上站起来。
野狼再次启程。
这一场肆意的大哭似乎无形中改变了什么,当他再次上路,表情已经变得平和下来。童年受过的苦难似乎在他的身上慢慢沉淀了下来,有以前非常纠结一些事情,大哭过后,似乎,也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哭出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堵在心口的石头似乎被他哭出了裂缝。他不再觉得那么压抑,他甚至开始留意路边的风景,努力从枯燥的岩石和沙子里,寻找出一丝乐趣。
他竟就这么地,又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了第七十一天,又或者是八十一天?还是九十一天?
野狼已经数不清了。
他抬头看了眼炽热的太阳,渴极难耐。
忍了又忍,他又咬牙向前走了十多公里,这才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珍惜的抿了一小口酒,润了润干枯的嘴唇。
这是最后一壶酒。
水已经全部喝完了,食物也彻底告罄。
然后在这么绝望的时候,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式满十八岁了。
虽然他记不清具体生日是第多少天了,但他还是咧嘴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说,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