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过什么?”
“我过去做错太多事……对不起他。”
阿九回想了会儿,道:“我在师傅身边十七年,从没有听他说过有人对不起他。师傅出家多年,早已与尘世隔绝,就像这雪一样,虽然每年都下,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场雪了。人生苦短,你应该还有更值得珍惜跟去做的事情啊。既然师傅都已经放下了,你何必还要执著于过去的错呢?”
女人呆呆道:“这么说……他真的不再怪我了么?”
阿九点头,“三千青丝断痴嗔,万丈红尘一天真,女施主也学着放下吧。就算你到山上,见到空相师傅又当如何?”
女人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下山做什么?”
“找哥哥。”
“去哪里找,下山后有住的地方么?”
见阿九沉默,女人便道:“我跟你师傅是朋友,你就叫我雪姨吧,下山后先去我那里住,我也可以帮着你找。”
阿九递出热水袋,“谢谢雪姨。”
雪姨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孩子看起来跟张白纸一样,以后进了都市中也不知会被染成什么样子。
阿九跟着雪姨下山后,内心一直不曾平静过。
原来山下世界真跟想象中的不一样,道路又宽又平,五颜六色的绿化植物修剪的平整又整齐,汽车像甲壳虫一样跑来跑去,亮闪闪的高楼直矗云霄……
“小心,只有红灯的时候才能过马路,不然会很危险。”雪姨紧张的扯住他,拿起电话找人过来接。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子就驶了过来,司机从里面伸出头,好奇的看着阿九问道:“雪姨,这孩子是谁?怎么这身儿打扮?”
雪姨道:“我亲戚的孩子,从乡下来找哥哥,阿九,这是陆叔叔。”
“陆叔叔好。”阿九穿着空相替他缝制的衫褂,脚上穿着海青色的布僧鞋,胜在长的清秀可爱,与周围人相比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司机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跟个泥塑娃娃似的。”
上了车后,雪姨又吩咐司机顺路买几套衣服给阿九。
阿九道:“谢谢雪姨,我有衣服穿。”
雪姨看着他的包袱道:“你这衣服只能在山上穿,你看外面的人哪个穿这个?”
“可是,师傅说不能凭白无故受人恩惠。”
雪姨道:“那是说的出家人,你只是个俗家弟子,更何况我对你师傅有亏欠,补偿在你身上也是应该的。”
阿九在试衣间换了新衣服,对着镜子里的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雪姨打量他,喜道:“瞧瞧多可爱一孩子,就是这头发……以后得留长点儿,后面剃的太难看了。”
这是空相亲手替阿九理的,本来俗家弟子不用剃光头,就是为图个省事,为这个圣华不知道抗议绝食过多少次。
司机趁雪姨不注意的时候对阿九道:“看来她真的喜欢你,我还第一次见她对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这么热心。”
“太子?”阿九对这个称呼感到很困惑。
“咦,你连太子都不知道么?”司机露出震惊的神情。
雪姨注意到两人低语,提醒道:“小杜,专心开你的车,别胡言乱语带坏孩子。”
司机冤枉道:“我哪儿敢啊!”
说话间车速慢下来,阿九打量着窗外,见此时正行在一条十分干净柏油小路上,周围并没有什么建筑,只有青青的草坪跟两排整齐的白玉兰树,蔚蓝色的天浮着大朵洁白云彩,成群的鸟儿在地面蹦来蹦去,人与自然和谐的共处着。阿九喜欢这里。
车子停在一座巨大的蓝白色建筑前,门前护拦自动朝两边撤开,雪姨对阿九道:“下来吧,以后你就先住这里。”
司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雪姨,太子他这两天回国,到时候他看到了阿九,会不会……”
雪姨脸色也变了,看着阿九思索道:“应该不会吧,阿九还这么小,而且园子这么大,不一定会碰上。我让阿九躲着点就是,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外面。”
司机点头,“还是谨慎点好。”
跟雪姨吃完饭聊天,阿九才渐渐明白一些事。
原来这座别墅是属于一个叫闻人楚的,雪姨则负责其专人饮食。闻人楚一直在国外留学,偶尔不定时才回来居住。
阿九不解的问:“既然他叫闻人楚,陆叔叔为什么称他为太子呢?”
雪姨语甚不详道:“这个,是他父亲的缘故……开始只是戏称,后来大家都这么叫了。”
说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他十五岁时的照片,离现在已经七年了,不过除了线条硬朗些基本没什么变化,你万一碰见了他就尽量躲开,有事直接来找我,懂么?”
照片上,一个西装少年闭眼靠在沙发上,眉毛很浓,双唇轻抿着,似乎是睡着了,气质有些阴郁,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不过即便这样还是能感觉得到是个长相漂亮的大男孩。
雪姨怕他太过拘谨委屈,忙道:“你不用害怕,他大概明后天才会回来。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都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