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山馆,信步登天。
真是狂。
这山馆不知是经了哪位大师的设计,只站在外面便能感觉出浓浓的与众不同来,却见将山馆围括起来的整圈围墙都是用一块块大小和颜‘色’相近的天然山石堆就的,未经任何打磨塑形,就那样棱棱砺砺殊形怪状地一块块堆叠成墙,然而这些石头却也不是胡‘乱’堆的,每一块实则都经过挑选、观察和计算,用恰到好处的角度堆起来才不至因不稳固而倒塌,由于石头的不规则形状而产生的缝隙被无孔不入的山藤钻绕蔓缠,像是人皮肤下的血管一般在山石墙上四外扩散生长开去,愈发给这山馆凭添了几分幽森之意。
山馆大‘门’倒是中规中矩的木框木扇,刷着墨绿油漆,镶着黄铜‘门’环,为了迎客早早就敞了开来,‘门’左边是一株姿态虬奇的枫,像倒翻的章鱼一般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干,在大‘门’前撑开了一大片火烧云般的叶影,‘门’的右边随意扔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玲珑山石,孤零零立着,脚根处硬是钻出几丛矮矮的野菊来。
“真随意。”燕四少爷给这山馆带给自己的第一印象下了定义。
随意,哪儿哪儿都随意,院墙,爬墙的藤,‘门’外的树,山石景儿,甚至那几丛野菊,每一处都恣意地安放着生长着,不假修饰,没人管理,爱咋咋地。
燕家兄妹随同一起上山的那几位客人在涂家下人的引领下迈入了山馆大‘门’,然后就是一阵辣眼的疼,一大片鲜红的颜‘色’蛰过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揉’眼睛。
不同于别人家的府邸进‘门’便是砖石广场,这座山馆一进‘门’却铺的是满地猩红的枫树叶和红树叶子,踩在脚下既厚又软,发出沙沙吱吱的声音,萦鼻是一股子木叶清香,偶有秋风吹过,这满地的叶子就被推叠起一道一道的红‘浪’来,翻滚着由远及近,从众人的脚边涌过。
通常进了大‘门’后应是砖石广场,广场前端便是正堂大厅,主人家更该立在大‘门’内迎客,可步天山馆却没有一处按着规矩来,进‘门’便是一片满是野意的红叶空地,原本该是正堂大厅的地方片瓦没有,只一块横亘整个山馆的白‘色’嶙峋山石挡在面前,映着脚下红叶愈显得白如人骨,鬼貌兽姿。
这面白石山屏足有两三丈高,彻底将内院情形遮了个严严实实,若照传统设计理念,但凡有山石为屏障处,该在山腹开凿出一条通幽隧道通往可去之处,然而放在这里就又颠覆了传统,却是东一凿西一斧地在山身上抠了一溜散漫的石阶出来,一路通往山屏顶部——不从山内穿行,而是要爬山翻到内院去。
“太恣意了!”燕四少爷换了个字眼,立刻变成了随意的比较级,然而这词儿里透出的满满是赞赏和无理由钦服,妥妥的是箭神的脑残粉。
几个人跟着涂府下人满带新奇地攀上了这块石屏,站到屏顶向前一望,不由齐齐一声惊叹:但见脚下是一大片天然活水池,由西边的山壁石缝里汩汩地冒出水来,流泻至这水池后,满积到溢出池面,又从东边的池缘流泻出去,抛线洒珠般飞落山下。
水池的北面,与白石山屏正对着的是真正的山体,被人工挖出凹陷进山腹的空间来,并在凹口外用木头搭建成悬空于山壁上的房间,这些房间一半在山腹内,一半悬空于山壁外,由低到高,不规则地逐层往上建,房与房之间由固定于山壁上的木制楼梯相连,于是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幢奇形怪状的楼房,又像是一条盘柱的巨龙,一直绕山而上,直到峰顶。
在白石山屏与悬空楼阁之间有一座拱型木桥相连,飞架于池水之上,众人由石山屏上沿梯下来,行过拱桥,终于抵达了凌架于池面上的最低层的那间山腹屋阁。
这屋阁的木制部分倒是实打实的古风建筑,只‘门’窗四壁都被做成了落地玻璃敞窗,好令充足的光线照进山腹内,山腹内的房顶被挖得很高,内部空间也抵得上一间正经的宴客大厅,房顶和四壁被打磨平整,刷着雪白的粉漆,地面则延伸了木制部分的枫木地板,蜡刷得油光可鉴,使得山腹内部分和木制部分成了严丝合缝的一个整体。
厅内陈设倒也没有什么出格之处,正面墙上一幅千山万壑水墨横轴,下设桌案和主座,两边分设客座桌椅,四下点缀着时鲜‘’草并香炉摆件,做客的众人至此才渐渐收了一路以来口中没断过的惊叹,与在厅中迎客的主人家行礼寒暄。
迎客的年轻人自称涂弘,是涂家的大少爷,与涂弥六七分相像,穿着件很显稳重的墨绿袍子,人也是彬彬有礼,将众人引入厅中,便有涂家下人奉上茶点来。
“不知箭神在什么地方。”燕四少爷小声和燕七道。
燕七未及应声,旁边的客人倒是搭话了,哼笑着道:“搞不好连面都不会‘露’——你们难道没仔细看那请帖?帖是以涂府的名义下的,而非箭神本人,所以他‘露’不‘露’面根本无所谓,何况传闻箭神一向不喜应酬,这次的赏秋宴实则是箭神的父亲兵部的涂尚书代皇上考查人才而设,请的都是年轻后辈,才只让涂家大少爷来迎‘门’,想见箭神啊,我看,难!”
燕四少爷闻言顿时有些失望,低了头坐在椅子上对手指,厅内的客人却渐渐多起来,果然都是些年轻俊杰,男客居多,‘女’客也有,一个个颇‘精’神,大多数人都带着弓箭,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