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了什么?”
在阿瑟·杨去向郎巴尔夫人道谢的时候,后者笑着问杨。
她笑容自然明媚,看来不是试探,倒有点像测试。想也知道,王后如果有什么打算,她肯定是知"qingren"之一。
杨整了整思路,将一直在思考的事说出来:“据老板说,王后去了拍卖室之后,又看了一次合同签订的过程,阅览了几份合同,并且询问了整年价位的波动,还和几个商人说了话,差不多把所有环节都看过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侧重点。不过,老板提到的一件事,我觉得有些特别。”
“什么事?”
“王后多次提到了荷兰的郁金香市场,还问老板,知不知道郁金香买卖的历史。尼德兰是农业大国,又是商业大国,欧洲大陆许多农产品交易中都有低地国家的影子,所以王后会询问也正常。但现在法国与荷兰关系不太好,陛下这样,有些不太寻常。”
郎巴尔心里暗赞一声敏锐。
“你是觉得,她要找荷兰的麻烦,或者与荷兰修好?”她故意问。
杨摸摸头:“这样陛下理应找外交部商议。我的直觉告诉我,关键还是她问的那段历史。说来惭愧,我钻研农业经营多年,这段历史我虽然听说过,但只有粗浅的印象,从没有深入了解,还是这次回来之后,我才开始四处搜集相关资料的。”
“是哪段历史?”
“大概是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荷兰的郁金香市场曾经出现过匪夷所思的天价,一朵花甚至能卖一辆马车的价格。高价持续相当长时间。不少投机商人、甚至平民百姓参与其中。最终价格暴跌,许多人因此破产乃至自杀。”
朗巴尔笑眯眯地点头。她当然知道经济学领域大名鼎鼎的“郁金香泡沫”。
郁金香有一个特点:因为一种特殊病毒的感染,每一颗球茎种出的花都可能出现颜色上的变异;而这种变异花因为独一无二,理所当然地备受追捧。又因为郁金香培育周期长,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涨起来了。
如果只是爱好者、收藏家购买还不至于将价格抬到这么高;泡沫是从投机商人参与游戏的时候开始鼓胀的。
他们和花农签好购花的合同,转手将合同卖给下家;而下家再加价卖给下家。“现在郁金香这么热门,总会有人愿意出比我更高的价钱买下来,到时候我就赚了。”每一个买家都抱着这样的心理,许多人一夜暴富。
狂热购买者们根本不考虑自己买的花到底值不值这个价钱;一株名贵郁金香真的值80头好猪,或20头壮牛,或26吨黄油吗?
有一定风险抵御能力的投机商人还好说,但平民眼热于巨大的利润,开始跟风购买后,郁金香泡沫成为了社会问题。
狂热褪去,理智回归,高价买的花跌落云端,变得一钱不值。这也是最终荷兰政府不得不直接干预,硬生生挤破泡沫的原因。
虽然这个泡沫经济的经典案例是在十九世纪才被经济学家发现的,但只要流动性过剩——简单地说就是社会上的余钱太多——的时候,它的幽魂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复生。
不过这个时代,它还是一段不太起眼的故事,背后的经济学和行为学意义还没有被人发掘出来。
“我越是研究,就越觉得没这么简单。”阿瑟杨说,“它好像隐含着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我还需要时间去想想。”
“那得快一点了,”朗巴尔笑道,“我听说王后已经在图书馆学会立项了。”
当年经常出入王后图书馆,受到王后资助或勤工俭学的学生们,经过九年的成长,不少人已经变成颇有影响力的学者。他们自发组织了一个学会,由图书馆馆长挂名会长,现在是欧洲社会科学界最受瞩目的学会之一,虽然还比不上法兰西学院,但在同辈人中遥遥领先。
在自然科学方面与之相对的,是由王后研究基地的科学家们组成的凡尔赛学会。
两个学会声名大噪,其实与两位穿越者关系很大。
无论哪一门学科,试错、证伪都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可以说,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是在九十九个从错误方向走上绝路后找出来的。而玛丽和朗巴尔立项的课题,虽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本身就已经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出成果的几率自然另其它各国同行艳羡不已。
如今外国不少学者就专门盯着两个学会的课题,希望能抢在法国人前头。
杨一听图书馆学会立项,果然警觉起来。没聊几句话,就告辞回去研究。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对王后行动的推测呢。”朗巴尔笑着问。
“您就别戏弄我了,”杨无奈叹气,“您明明知道王后的打算呢。”
“我当然知道,”朗巴尔承认起来半点也不脸红,“但我得知道外界的看法。”
杨只好老实回答:“这几年农产品价格一直在涨;法国也富裕了不少,大家手中余钱变多。我猜测,王后陛下是担心农产品市场也会引来投机商的热炒,影响民众的生活。我猜得对吗?”
朗巴尔只是神秘地微笑。
她问了几个人,这是最接近的一个。
“不学无术!”杜尔阁呵斥完,才意识到自己在王后面前失态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新报纸。这份由保守贵族出资的《太阳报》以经常发表反对新政的过激文章闻名。
堵不如疏,取缔也取缔不掉,玛丽明面上没有针对她的动作。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