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放弃了打算回信的想法之后,书玙看着冬日清冷的月色下投影斑驳的窗户,微微怔了一会儿,面色沉静如水……
书玙十岁生日那天,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除了淑瑜的书信外让书玙独自默默的在心中感动了一下之后,再无一丝波澜。
三月初六是太后的生辰,今年又恰逢是整十的年岁,是以皇帝早就提前下令,要给太后贺寿,今年更是要大庆。
眼下不过还有十余日的时间,皇宫里掌管宫务的德妃三人忙得都停不下身来,就连其他不需要操持主事的那些妃嫔答应们,也都一个个的卯足了劲费尽心思给太后准备寿礼,只求能一鸣惊人独占鳌头,只求能够赢了太后的眼缘,或是让皇帝注意到自己。
九皇子的礼物是德妃一早就给准备好的,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很是贵重,又极为精致讨巧,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思的。不过德妃也说了,若是九皇子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或是新巧的点子,不妨也在礼物上再添上一点,孙儿孝敬祖母,再怎么奢侈尽心竭力都不为过。
九皇子对于德妃的话,自然是听得,先是花了大工夫,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的抄了一卷为家中老人祈福的佛经,放下笔后,又左思右想,有没有其他不错的点子,最后还找来了书玙也跟着一起想,看能不能出出主意。
书玙看着九皇子身边已经整理好的厚厚一叠抄写的佛经,看向九皇子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几丝敬意。这孩子才十二岁吧,这耐心,这劲头,这书法,简直了……
“你在看什么呢,书玙?”九皇子坐在软榻上,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吩咐道,“今天若是想不出主意来,可就不放你出这间书房了。”
书玙闻言,只是轻轻的弯了弯嘴角,对于九皇子刚刚的话,也不回答。
十二岁的九皇子已经脱离了五年前那个小胖子的形状,每日的骑射功课上训练量对于十多岁的小孩子而言已经是很足够的锻炼了,加上这个年龄的少年,差不多正是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个子也像抽条的柳树一样开始迅速的拔高儿,每天的饭量并不见少,身上的肉倒是眼看得见的瘦了下来。
九皇子抄写完之后的佛经还放在桌案上,书玙将那本佛经拿起来,淡琥珀色的漂亮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笑着问道:“殿下,太后她老人家可是喜爱读佛经?”
“没错,皇祖母平日里除了喜欢佛经,也没听闻有什么别的爱好,”九皇子点点头道。
书玙起身从九皇子的案上拿出了两张纸,然后在其中的一张上,写了一个偏大的寿字,轻轻的吹了吹,等到那个大字晾干后,又将第二张纸覆在那个寿字上面,在笔筒里寻了一支较为小巧的毛笔,然后照着下面寿字透出来的轮廓,写了几个小小的寿字,正好也组成了一个大个的寿字摸样。
“殿下,请看——”书玙将上面那张由许多个小字组成的寿字拿给了九皇子。
九皇子看着那个书玙刚刚写成的“寿”字,面露惊异,略微沉吟了一下后,伸手点了点上面小巧的“寿”字,有些不确定道,“若是我用佛经替换掉那些个小字,看上去,会不会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书玙想了想,看着手上的“寿”字轻轻的摇了摇,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若是将佛经抄写在上面,只要抄写佛经的字体够小,组成的那个寿字够大,就是用不一样的字堆叠而成,看起来也会是极为工整的。”
九皇子闻言微微颔首,十二岁的少年漆黑的眼珠专注的盯着那个寿字,半响,抿了抿嘴唇,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见他的视线转向了那叠已经抄好的佛经,似乎有将那份佛经弃之不用的意思,书玙赶忙道:“殿下,那个‘寿’字形状的佛经不过是看着新奇,又恰逢太后做寿,应景儿而已,若是真的读起来,还是这样工工整整抄写的看起来舒服。殿下既然有心,不妨将两份佛经一同送给太后祝寿。”毕竟,人家做策划的时候,都讲究吸引眼球和持续性同时具备。
九皇子微微挑眉,觉得书玙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便也照办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九皇子又开始了每日稍有空闲时间就专心抄佛经,书玙倒是清闲了下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伴读,又年仅十岁,单独献礼是完全轮不上的,而卓府给太后献上的那一份自然有卓尚书和卓夫人操持,怎么着也用不到他一个小孩子。
太后的寿辰,在三位执掌宫务的后妃依然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一天比一天的邻近。皇宫里也越来越流动着一股喜庆却又紧张的气氛,就连每日忙忙碌碌的宫女内侍的脸上,似乎也开始被旁人传染的带上了一丝面临大事时候本能的惶惶不安。
书玙看着众人虽不同却又相似的表情,摇头笑了笑,却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皇权至上的时代,似乎本就应当如此。
即使他早就适应了在这个古老的年代生活的方式,作为一个小小的皇子伴读,处处跟随在九皇子杨靖泽背后听令行事,习惯于对皇宫里每一个地位高于自己的“主子”屈膝跪地,然而在他的心里,却依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会让自己的行为举止遵从于这个时代的规则,却永远无法让自己认同,对皇权膝盖着地,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终于,日历翻页到了三月初六那天,太后的寿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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