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的,那年在韩国,那还是他府上的人,当时匆匆一瞥,她扭过头,直言那人生得好生英气,定然属于脱衣有肉的那型,为此,还惹来了他好大一顿醋火,期间更是没少被折腾。
张良向着她走近,括约余下一两步的间距,他定下身来,低眼望着她。她的面色淡且冷,进而凸显出了几分坚毅,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起了她的鬓发,有几缕覆在她的面上,加之她眼皮底下的两抹青色,让她显得有些憔悴。他眉目皆沉,心口泛起丝丝疼意,“早间风大,你身子不好,我们换个暖和点的地方谈,可好?”
“不好,”她抬眼望他,“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遭到拒绝的他覆了覆眸,面色淡然,心下却已是百转千回,任他再怎么自负聪明,但这一次,他需要承认,他错了。
那名黄金火骑兵是他的人没错,但这些年来,他显然已用得太顺手了,以致他忘了,他们都是谁培养出来的,他们真正的主子,又是谁?
那是他已故的祖父,任何对于韩国不利的人或事,都要铲除。即便他告诉了他们扶苏的真实身份又如何,这改变不了其身体里的半数血脉来自于嬴政的事实。至少,在天下人的眼里,扶苏是秦国的公子,跟韩国远远够不着边。
思及此,他缓缓沉下的心头不由暗忖:少主,你便是抓住了这一点,让那些人难得地,听了你一次话吧!
他早前让人严密监视韩成,便是为防其生事,但终究还是他做得不够。而今,即便他闻讯赶来阻止,但显然,已经晚了一步。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选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墨儿,你该明白,无论如何,秦国必须灭亡,而公子扶苏的死,便是这当中必然的一环。”他若不选,那便唯有迂回一途可走了。
他此言,是出于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好处便是,旁人无可辩驳,是以,说这话时,他的表情难免寡冷。只求,她不要再逼问下去了。
“他或许早晚会死,但杀他的那把刀,不能是你给的。”她面无表情,一对水眸,直直看入他的眼里。
“……”那把刀是他的没错,但显然,他没能管好自己的刀,方让他人有机可趁。心上几乎没有挣扎,他狠下心肠,沉道:“是我默许的。”既然扶苏已经殁了,那他,便不得不保住韩成了。
旭日初升,天边火红一片,本该是神清气足的时候,她却顿感身心俱疲,肩头倏地垮下,仿佛浑身上下的气力都被抽了个干净,“你,为什么要认?”
她闪着泪眼的脸,伴着那有气无力的声调,让他不忍直视,索性径自撇过了头,不去看她。
见他将目光挪了开去,她蛾眉紧颤,心底怒意丛生,自己尚未反应过来,那手已经甩了出去,“你为什么要认?!”
这一记掌框,在这空荡荡的晨间,显得格外脆响。许是因着心头百味陈杂,这个当下,她眼底通红,话间气息微喘,“张子房,你当我傻么?”傻到当真会看不透幕后之人是谁?如今,他倒好,这般大方,为他人一力担下,她今日若是当真信了,今后,她会有多恨,他可曾想过?
由来最想公子扶苏死的,不只是赵高李斯一党,还有韩成。前者必定早已派了罗网潜伏于蒙恬军中,一旦嬴政薨逝,便会即刻下手。可扶苏身上的伤口,却并非来自罗网的那把凶器,反倒与护卫手中的相吻合。
她思来想去,最后仅剩下一种可能,那名黄金火骑兵趁着扶苏离营,以护卫之名跟随在其身后时,已经起了杀心,但想必尚未来得及动手,罗网的人便到了。在对方眼里,必是得先将护卫解决,是以,即便那人没有救驾的心思,也需拔剑自保,如此缠斗之下,两方俱成重伤。最后,杀手怕是先行气绝了,反倒是护卫,趁着公子扶苏对其没有任何防备之余,痛下杀手。同时,他自己也力尽而亡。
她的掌心火辣辣地疼,理智也尽数回归,原来,她一直是想回到他身边的,但现在,俨然已经不可能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早前紊乱的内息,她勾起唇,微笑着为他理了理胸前的衣襟,眼睑微撩,看着他冷硬下的脸,低柔着声道:“放心,既然你这般心甘情愿地替他认下,那我自是不会再去碰你那心尖上的少主半根头发。只是,这个锅,既然你这么急着背上身,那你就索性,一辈子,背到底吧!”她倾身依上他,微凉的唇瓣轻点其上,相比之下,他的薄唇热烫多了。
唇间的那份温软从未有过地发凉,致使他本能地抱住了她那即便是在夏日,却仍旧发冷的身子。
身子顿时被一股子暖意包围,她双臂由腰间向上环去,搭覆上他的两方宽肩。他们离得那么近,唇又这么亲密地贴覆在一起,这叫他如何轻视她顿变撩人的眸色?
没有片刻的迟疑,他俯首而下,唇舌交织紧缠,若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性告诉他,他们正身处外头,当下,他会做上更多。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吻到难舍难分时,她咬了他的舌尖,当即便淌出了血。她虽即时撤了回来,但唇上还是沾染了些许。
那鲜红的颜色,衬在她的唇上,很是艳丽,他像是忘了自己舌尖上的钻疼,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去触碰她。
她没有拒绝,很是乖顺地将脸颊贴覆上他的手掌,摩挲间,掀眸望他,柔媚的声线里饱含着自责及忧心,“怎么办呢,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