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尘只觉心疼,自己这个傻师弟啊,如今跟他说这话的感觉,语气轻松得好像是在说哪本闲书好看一样,或者是在说哪棵树上的果子更甜一样,不说自己当年受了多少,只为察觉到师父的相助而欣喜。
真是个蠢猴儿。
悟尘低头,眼睛不禁潮了。
为什么,自己的师弟受尽折磨还不够吗!如今又加上了自己最小最小的小师妹。
“悟空,”悟尘抬头看向那朗朗夜空,月隐云中,“那轩兰镜是它自己莫名而裂,我等还以为宝物自有其年岁,年岁到时本也正常,可是师父却道出一句那镜子日日受他仙气,本应是万劫不坏的器物,”悟尘摇摇头,“我境界低于你,看不出什么,但师父那一闪而过的忧虑我是捉住了的。”
他看向思索静听的悟空,“师弟,那宝镜就是为了你才炼就,又日日观察你的行踪,有了娃娃就连娃娃也一起算上,如今宝镜自毁,只怕……”他深吸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
“嗐,俺老孙的命看哪个敢拿去!”孙悟空见师哥忧愁,刻意爽朗一笑,笑罢脸上却现出隐隐愁色,他翻身坐到院落里的一枝粗树枝上,长靴踩着一根枝桠,锦袍内的铠甲在月色下金光闪闪,皱眉沉吟道:“只是娃娃……”
“师弟,”悟尘走到那棵树下,抚着那粗糙的树皮,沉声道:“娃娃要走的,和你是两条路。”
他不去看自己师弟微微闪着些亮的金眸,径自坐到院中的石椅上,神情庄重:“你与妖界交往甚久,你可知妖之上,非仙非道,非圣非佛,而是魔道。”
“魔道一词虽然听之可怖,世人恐之,但修行之人走这条路并不能说就一定是大错特错,也未必就不是正道,有阴有阳,有动有静,本来皆是自然,若这世间只剩了一方,才是大祸。”
“哦?”大圣挠挠手背,此时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身,自在多了,“师哥,你莫要告诉我娃娃今日所遭遇之事纯属应当,我探娃娃脉息,若非你我及时赶到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正是此事超出预料啊!”悟尘一捶腿,“师弟,你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个明白的,不不不,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大圣本来极其认真的听着,见自己本来严肃庄重的师哥突然问出这蠢话来,还是忍不住翻翻眼珠,扔给师哥一个白眼,内心想师父估计真是老糊涂了这关头才派了自己这嘴碎师兄来。
“师哥,你这真是,叫我怎么说,俺是猴子行了吗?”
“胡说什么呢!”悟尘知道自己八成又被这小猴儿鄙视了,气得又端起自己当年带他的架子来。
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效果。
“悟空,不是我说你,今天我到你花果山去就看见你和凌空的书斋不够大,那书斋里不是我师侄还在读书吗,你那么大个山挪出个洞来又能怎么了?哎,我跟你说话呢,悟空,悟空,我跟你说话呢你不能本事大了就不听师哥的话啊……”
大圣拿爪子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换做旁人这时候金箍棒早招呼上了,可是悟尘毕竟从小把自己教导大的亲师哥,只好苦笑一声“师哥,你先讲重点成吗?”
“你这小猴儿,”悟尘叹口气,只好继续说道:“你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生来灵慧,和娃娃一样,天生也就自有魔根深重。”他见自己师弟沉默不语,又补充道“你想一想,没有哪个妖类自觉自发地想去求长生之道,莫说那时,就说现在的妖王,偶然得了道,谁肯再进一步漂泊十几年去寻一个飘渺无依的所在,西行路上谁不是想一步登天吃了你保得唐师父去?”
大圣微微苦笑,“师哥莫要再夸俺了,快把那要紧的赶紧说来。”
“谁夸你了?”悟尘哭笑不得,接着说道:“换了别的妖类,即便是在天界受了再大的委屈也绝不敢和天庭相抗,只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悟空敢对那玉帝唱个喏罢了,还有那句‘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即使到了西行路上,你自己想一想,你在一开始,包括打了白骨精后回花果山斩杀了杀了你猴子猴孙的猎户,你那时候的杀念,恶念,当真不重吗?”
悟空回想当初,一声苦笑。
“你自己察觉不到,师父和我们都是看得出来你渐渐的变化,”悟尘看着自己师弟的侧脸开口,“你后来到小儿国,那八戒说不关自家事何须管他哭他,沙僧也是和事老,唯有你真个管起这档子闲事救那小儿出城,嘱咐城隍土地好生拿果子喂他们,不叫饿着冻着;那次女儿国取水,依你过去的性子估计早该把人家打死几轮了吧,可你最后却说那妖现一是不曾做过多么伤天害理之事,二是因为牛魔王的情义,打死不如放生,饶他性命,只叫他不能再讹诈取水之人财物,连着那次凤仙郡也是你劝善施甘霖......”
“师哥,求求你,说重点吧。”
“重点就在这里了,”悟尘喘口气,其实轩兰镜对他而言最大的用处就是看师弟经历的这些磨难,虽然心疼师弟,但不能否认当初看这个跟看看戏似的,那段日子看镜子成了他的主业,所以他记得估计比师弟自己都清楚。
“你最后的佛位不是谁给你的,而是因为你自己已经是了。”
“最终的你也才真正得道。”
“你知道你比别人奇特在哪里吗,奇就奇在你的善念恰恰是从恶念中生长,道心以魔根为养料,两者相依相存,互为支撑,成就了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