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一阵僵持的沉默。
老警察在一旁坐的不耐烦了,一手解开那些个假惺惺的领带和衬衫纽扣,一手磕着烟灰:“阿彪,你也不是来过一回两回的人了,咱们局子里的规矩你可是比我清楚。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还是不说。”
“呸!”阿彪昂头对老警察怒目而视,做大义凌然的梁山好汉状,“我不说!”
说的倒是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但是哪次自己开口有过好果子吃?
原本自己隐瞒的很好,只是一个拾获不还的罪名,被他们套着套着,什么都说了,就变成蓄意盗窃他人财物了。
原本只是从别人口袋里摸了一个钱包和一部手机,招认过程中不小心说漏嘴,提到失主发现了自己并发生过争执,还好后来死不认账,否则这罪名差点就变成了抢劫。
阿彪心里也恨,自己这张老被忽悠的嘴啊……不能开口,绝对不能开口!
更何况,这次的罪名可不比之前的小偷小摸,这次的罪名可是“强行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虽然目前法律上还没有qiáng_jiān男人这种罪名,但是故意伤害罪也是免不了的了。
阿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
最近只要一有坏事发生,警察就会怀疑到他头上,警局黑名单里怕是有了自己的名字。
老警察抽完最后一口烟屁股,怒不可遏的拍响了桌子:“陈光彪,我操你妈!你以为什么不说我他妈就治不了你了?”
老警察的气场太强,吓得阿彪虎躯一震,瞪大了双眼。
不对!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就跟那晚发现主人家的手枪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见老警察摆出一个京剧念白里包青天的专用手势,对着外面大喝一声:“带证人!”
审讯室的大铁门颤悠悠的打开,又颤悠悠的关上。
一个熟悉的男人出现在阿彪面前。
为了保证证人安全,老警察和小警察双双起立,将证人保护在正中间,似乎为了保护证人脆弱的感情,老警察难得选择了委婉的说辞。
“吴家乐同志,你到这里来确认一下,你说的入室抢劫和……呃,强行发生性关系的歹徒,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阿乐望着阿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仇恨的泪水。阿彪想。
——屈辱的泪水。警察认为。
事实上,那是一种类似于沉香劈山救母之后母子重逢一般感动的泪水。
“感谢警察同志,感谢警察同志。”阿乐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警察也是这么的可爱,连连道谢,“感谢警察同志不辞辛苦彻夜办案高举为人民服务的大旗爱岗敬业热情奉献,终于排除万难找到了qiáng_jiān我的人!”
一股脑听完阿乐的致谢词,油然而生的职业自豪感让老警察内心澎湃不已。
他心疼的轻轻拍了拍阿乐的肩膀:“孩子,别太难过了。”
阿乐抬起头来,低声请求道:“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单独跟这个人说几句话。”
这个善良的孩子……是想要规劝恶贯满盈的阿彪改邪归正吗?
受了那么大的伤害,还能有这份心,真是难为他了。
老警察当即应允,带着小警察走出门去,关门前还不忘吩咐:“我们就守在门外,要是这个畜生……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这个畜生,陈光彪!吴家乐同志,要是这个畜生又犯了什么事,你就来找我们,我们替你教训他!”
小警察与老警察交换一个正义的眼神,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3
屋子里只剩下了阿乐和阿彪两人。
审讯室空间狭小,四围都是墙壁,只有一扇紧贴着天花板的高高的气窗。
阿乐与阿彪面对面静静的坐着。
阿彪突然有一种如临相亲现场的错觉。
“原来你叫陈光彪,”阿乐做娇羞状抿嘴一笑,“这个名字还真有趣。”
从小到大,阿彪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有趣之处,直到不久之前……
“我叫陈光彪,‘彪’是彪悍的‘彪’,”阿彪特意把最后一个“彪”字读的很重,“不是那个感动中国的‘陈光标’。”
陈光彪?陈光标?真是越说越像、越描越黑。
阿彪想起第一次进局子的时候,老警察盯着自己的身份证看了三秒钟,然后一口热茶喷出来的表情。
现在人人都嘲笑阿彪的名字,阿彪被嘲笑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但是阿乐似乎并没有因为阿彪的古怪名字而感到乐不可支,只是傻乎乎的盯着阿彪看了一阵,垂下眼来,又是娇羞的抿嘴一笑。
“阿……阿彪。”
阿彪觉得自己浑身的肉都麻酥酥的,汗毛都惊悚的竖了起来。
“别把我叫的这么恶心。”阿彪横了阿乐一眼,“士可杀不可辱,你直接去告发我吧!反正我也逃不掉!”
“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告发你。”阿乐赶紧无辜的摆手,“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说话?他报警让警察把自己逮过来,难道就是为了找自己说说话?
天哪……阿彪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真的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