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道,以他现在的发音,他也并不想开口。
称心却浑不在意地自问自答道:“这叫埙,是吹奏的乐器。世子知道什么叫乐器么,就是可以演奏出好听声音的玩意儿。”
说着,他将那埙凑到了嘴边,一阵悠扬婉转的声音,便从称心的唇下流泻而出。
李承乾一副见鬼般的神情看着称心: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房遗直么,那截朽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第三十章
上一世,李承乾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陶埙的声音,总觉得那音色太过清幽哀婉,总像在幽幽地诉说着什么,听得人心里压抑。
可这一世,称心不在身旁时,听不到那如泣如诉的声音,李承乾反倒格外想念。他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梦境,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反倒愈发想念那个人,被思念蚕食的心,支撑着这具孩童的躯体来到王府的花苑。
当李承乾踏入花苑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梦该醒了。夜色下的花全都隐匿起了颜色,往日清澈的潭水变得死气沉沉的,哪有半分梦里的宁静祥和?
李承乾独自在水潭子边上坐下来。他把头埋在臂弯中,以一个饱含着自我防护意识的姿态将自己蜷缩起来。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一直到他入了东宫,才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长大的过程那么漫长。在此之前,他还要将皇室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秘都经历一遍。因为心有执念,所以未来可期,同样因为这份执念,所以备受煎熬。
恰恰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遗直打着灯笼出现了。也许连李承乾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的房遗直,比起上一世更能挑动他的情绪。
此刻那如泣如诉的埙声流进李承乾的耳中,小世子浑身都僵住了:怎么可能?房遗直怎么可能会吹埙?
可是眼见为实,李承乾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不是幻觉。
称心吹完一曲,却不知道李承乾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他偏过头,朝李承乾笑道:“好听么?”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房遗直方才的行径,便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不曾想,却听到身侧的人,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是了,称心不管不顾地跳进水潭了,腰部以下的衣裳湿了个透,被夜里的凉风一吹,更是*地挂在身上。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小短腿朝前迈了两步。见称心还坐在原地,又回过头瞪着他。
称心见状莞尔,他掰着指头算了算,李承乾如今只会说些简单的词句,算是开蒙得比较晚了。偏生这孩子聪慧过人,却不喜欢开口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旁人的议论。
称心有时瞧着,莫名地就觉得,其实李承乾都能听懂。
他仍旧坐在水潭边上,冲李承乾道:“世子想要我做什么,不说出来我怎么照办呢?”
李承乾皱着一张小脸,甩下了两个字:“快走。”
这一回,称心彻底笑开了,他点点头:“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