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府衙。
三日后,大兴宫内,以裴寂为首的从二品官员,按文武分左右坐好,静待李密的到来。
此时的李密已经换上了平民的衣衫,身上的短刀兵器全都被收缴一空。他站在高台之下,仰视着御座上的李渊。
曾几何时,李渊还致信与他,表明拥戴他为皇帝的意向。可转眼间,李渊自己就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宝座。李密甚至想起了近日在坊间听到的传言,说秦王的世子乃天人转世,预示着天下久分必合,唐有一统天下的征兆。
多可笑,分明前一段,自己还是众星捧月般炙手可热的枭雄,转眼间就已沦落至此。
李渊见李密目露悲怆,知他心头愤慨,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只是笑眯眯地道:“久闻玄邃大名,如今得见,确实非同凡响,有天人之姿啊。”
跟在李密身后的柳燮,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自古以来,帝王自称天子,天人之姿一词,形容秦皇汉武不为过,如今放到了李密身上,实为明夸暗讽。
柳燮担心的是,如果李密没有听出李渊话里的意思,应承了下来,恐怕会变作李密存了反心的证据,握在李唐君臣的手中。
所幸,李密还是听出了李渊话中的讽刺之意。曾经驰骋疆场的铁血汉子,在形势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草民生性愚钝,陛下的夸赞,恕草民愧不敢当。”李密的一句话,说得李渊龙颜大悦。李渊要的,恰恰就是李密当着众臣的面,对他俯首称臣。
目的达到了,皇帝陛下也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他先是大赞李密勇猛果敢,乃国之栋梁,后又加封从一品邢国公,可谓优待备至。
李密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封赏,就像眼前的一切荣华,都与他无关。
轮到实封官职时,李渊沉默了半晌,状似不经意地问裴寂:“如今三省六部可有空缺?”
裴寂思索了片刻,应道:“回陛下,三省六部尚无空缺,惟有这九寺之中的光禄寺丞一职,还空缺一人。”
李渊沉吟道:“光禄寺丞?从六品官,由玄邃任职也太屈才了......”像是思索了好一阵,李渊又道:“这样吧,将现任光禄寺卿降为少卿,少卿之中,考核较劣者,降为丞,至于玄邃,便任职光禄寺卿吧。”
这一回,不仅是柳燮,连李密都不由地变了脸色。
他一来,李渊就将光禄寺卿的位置扒了给他坐,偏偏又不扒干净,一干人等全都在光禄寺中,还都是李密的手下。试问这样,哪个手下能够心服,说不准出于怨恨,还会给李密下绊子。
可表面上,李渊一副对李密恩宠有加的样子,自从六品直接擢升为从三品,难道不是一等一的殊荣么?
这下子,李密是有苦也说不出,只能干巴巴地领旨谢恩。
待朝会散去,皇帝回宫,众大臣也走得七七八八时,柳燮才搀住了脚步有些踉跄的李密:“主公,李渊实在是欺人太甚。”
李密闭着眼睛缓了缓,苦笑道:“你这称呼,记得改,否则哪天被有心人听去了,我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柳燮闻言,凭空啐了一口:“呸,您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窝囊气,大不了咱们走!”
李密惨笑一声:“走?这长安啊,可是有来无回的地界。来了,就走不了了。”
李密环顾了大兴宫一周,雕梁画栋,好生气派。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在此处登基,没想到却是在此处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