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到了近前,二话没说,先一脚踢翻了云泽的药碾子,惠夷槽都是铁制的,他倒是也不怕脚疼。
云泽捂着摔成了八瓣的屁股叫道,“这药两位公子要吃的!”
商承弼又将碾盘踹了一脚,将散乱在地上的白寇赤小豆等踩得嘎吱作响,“你的好弟弟一出手就要了一万多条命,你要一天碾出多少药才救得回来?!”阐州被泥流吞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安,可惜,商承弼接到的不是密报,而是晋枢机的战书。
楚衣轻缓缓站起,一字一字比划到,“干戈一起,本就是伏尸万里,流血漂橹。”
商承弼大踏步走上来,直直逼视着楚衣轻,他的胸膛几乎要贴上去,“你可知道,他用火药引发山崩,阐州一座城,就逃出来了两千人!”
楚衣轻幕离下的脸白了一下,果然,不可避免吗,只是,商承弼面前,他也不退却。
商承弼的目光向下挪,看到了初具雏形的轮车,“怎么,这又是什么新把式,晋枢机的奇兵还不够多吗?”
楚衣轻见他恼羞成怒,竟然笑了下,虽然他罩着幕离看不到面色,却分明能感觉到他眼中的笑意。
商承弼更怒,“你笑什么?”
楚衣轻后退一步,抬起头,对上他冰冷幽深的目光,以指为笔,铁画银钩,“这原就是他本来面目,难道你此刻方知?!”
“好!”商承弼怒极反笑,“重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朕以下令,御驾亲征,真的到了战场上,他才知道,谁高踞于上,谁臣服于下,五年前已经注定了。你们晋家,永远翻不了身!”
他说完这一句,竟大步向晋枢柾和晋枢椽的幽居之处走去,楚衣轻心道不妙,衣袂一振,立刻拦在他身前,“你想做什么?”
商承弼扫了他一眼,居高临下,“他既送了朕一份厚礼,朕当然要有所还报!”
楚衣轻心下一凛,“你的债已经够多了,还要把最后一点心都毁掉吗?”
商承弼看他,“朕从来不欠你们晋家。至于晋重华,朕和他的债,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他说完,就立刻吩咐身后銮禁卫,“请晋家两位公子出来,朕出征在即,就用这两个废物祭旗!”
楚衣轻一挥衣袖,立在当前,“谁敢动手!”
商承弼纵声长啸,云泽一抬头,就见四面屋顶,前后两门,弓箭手星罗棋布,箭在弦上,待命而发。
晋枢机坐在正堂里,看着沙盘,丢盔手中的药凉了又热,热了再凉,熬得连药性也没有了,此刻连第二遍也熬出来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世子——”
晋枢机习惯性地伸手,打算药碗一送过来,就一饮而尽。
丢盔道,“世子一整天没吃东西,药在胃里浮不住的,先用一点饭吧。”
晋枢机将手中竹筹搁下,“也好。”
丢盔乐坏了,连忙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晋枢机挟了一筷子豆腐,自语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主帅丢掉完整的头盔。”
丢盔正伸长了筷子给晋枢机布菜呢,听到他言语,手指也不免顿了一下——要怎么样才能让主帅丢掉完整的头盔——世子出剑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头盔一无斫痕,二无血污,连流云火焰的缨子凑不曾断半根,为什么会到了敌人手上,他太明白了,王爷是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一个柘州就让他慌了手脚——这不是势败,而是示警,王爷恐怕已经知道了偠州矿藏的事,他不欲世子在此久留,他在逼迫世子,让他早日回去。
人发(2)
晋枢机吃了饭,又去营里巡视一遍,他借天时地利占了阐州,又用智谋手腕赢下偠州,再真刀真枪一滴血一滴汗的拿下玭州,如今攻入瑜州,士气大振。别说是向来信他极深的玄袍雪衣,就是后降的义军也对他佩服之至。此刻营中也正是吃饭的时候,可惜,晋枢机是并日难食一顿,却基本都保证他们一日能有两顿饭好吃。
吃饭的时候是营里最松快的时候,晋枢机亲耳听到义军们议论,“这瑜州前些日子还且打且退的,怎么如今咱们打了七八日,竟像是打出精神来了。”
另一义军嚼着干粮,“哼!精神了也是死前吊着最后一口气,有咱们世子在,怕什么。”
能亲耳听到咱们世子这四个字从义军口里说出来,晋枢机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他自占了两处矿藏,就稳扎稳打,一点一点推进,将瑜州人挤压到东南一角,却命人慢慢开矿。甚至不独玄袍,也调拨了义军去。战时,铁就是命,义军一看晋枢机竟然连两处大矿都肯派他们去,显然是有了信任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也愿意为世子卖命,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原四县的人。
听了他们议论,晋枢机紧了紧披风,一群围着大锅的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过身来连忙丢下碗行礼,“世子。”
晋枢机轻轻点头,问道,“饭还够吃吗?”
“够,够。当了这么久的兵,就世子这里能饱肚子。”小兵眼里,晋公子是可以操纵风雨雷电的天人,听他垂问,吓了一大跳,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其中有机灵地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就公子这里啊,明摆着说咱们投了不少人。听说书的讲《三国》就知道了,当将军的都讨厌人家脑袋后面长反骨。
晋枢机却很是赞许的样子,“吃得饱就好,咱们刀口舔血,就是为了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
刚才说话的人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立刻有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