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单说不清楚,“伯父,我想您可以放心,叶蓝会善待二姨太的孩子。”
叶父说,“我知道。”
他的眼中浮现一抹回忆,神情也温和下来,“蓝蓝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她会把草丛里受伤的兔子捧回来照看,会把我给她的压岁钱攒下来,去帮助不认识的人。”
“蓝蓝也会把下人当家人,我跟她说过多少次,要有主子的样子,不能跟下人平起平坐,她却不听,还转过头说我是个坏人,大坏蛋。”
黄单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她说的对。”
那声音拖长,放缓,很模糊,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叶父站起来走到门口,背对着黄单说,“蓝蓝怨我,觉得我不配做她的父亲。”
黄单开始猜测,叶蓝应该是目睹了叶父做过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情,或许她劝过,父女俩发生争执,最后叶父一意孤行,所以她才把这个家从她的世界里剔除了。
会跟田家有关吗?
如果是,黄单往下去猜,当年老太太,叶父,戴老板,张老板,几个大户,甚至是镇上的人,他们都参与了同一件事?
黄单觉得他已经和真相面对着面,就隔了层薄纱,只要把薄纱揭开就可以了。
当天夜里,宋邧氏不行了。
管家来喊,黄单匆忙起床跑过去。
宋邧氏吊着一口气,见到孙子的面以后,她那口气就断了,连一句话都没说。
似乎对宋邧氏来说,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有些没说的,是不能说,她得带到地府里去,不愿意给孙子留下什么负担和压力。
老太太走的快,黄单站在床前,气息还是混乱的,刚从睡梦中惊醒,身体依旧处于睡觉的松散状态,脑子也有点懵。
宋府门外的大红灯笼被取下来,再挂上去的是白色的灯笼。
管家在内的下人们都换上一身白,在府里走动时,带着难言的悲伤和沉闷。
人死如灯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镇上的人陆陆续续过来,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无非就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拆开了变着花样的来。
黄单在灵堂前跪着烧纸,没见着人就嚎。
他没去管琐碎的事,有管家和几个年长的下人负责。
哭哭啼啼的是宋家的旁支。
没过多久,黄单听到管家报名字,知道叶父来了,他抬抬眼皮,吓了一跳。
叶父的气色比那晚要差太多,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子气息,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
“贤侄,不要太难过,老夫人在地下,也能安心些。”
黄单,“嗯。”
叶父拍拍他的肩膀,长长的哎了一声,掉头就出去了。
快到中午时,刘楚过来了,他把刀给四毛拿着,抬脚走进灵堂,点香拜祭。
灵堂有人在,刘楚就没说别的,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对黄单安慰两句,“宋少爷,老夫人生前曾赠我宝刀,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一声。”
黄单长时间没开口,嗓音嘶哑,“谢谢刘捕头。”
刘楚皱皱眉头,有点心疼,想把青年拉起来,给他揉揉膝盖,现在又不能那么做,只能转身离开。
一天下来,府里的门槛多了很多脚印,天色渐渐暗下去,周围静的吓人。
灵堂点着长明灯,棺材前端放着一盏煤油灯。
管家见黄单要回房,就赶紧低声说,“少爷,灵堂是万万不能缺人的。”
黄单又跪回去。
出殡那天,府里来了很多人,依次烧香磕头。
宋邧氏是高寿,有这么大的产业,荣华富贵享尽,又有一块贞节牌坊,不少人都指望能来沾点她飘在灵堂的福气。
黄单理解不了。
时辰一到,下葬的队伍就从宋府出发,往宋家的墓地方向走去。
刚出宋府不到半炷香时间,路边就冲进来一个老妇人,她趴到棺材上,语无伦次的喊,“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队伍前面的黄单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是张老板的老母亲,儿子跟老伴死后,她就疯了,每天在大街小巷走动,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老妇人穿一身破旧衣衫,拍着两只手,笑的满脸褶子,“完咯,都完咯。”
下一刻,她又哭起来,“真是报应啊……”
众人直觉一股寒意爬上后背,一个个都头皮发麻,他们全部死死的瞪着老妇人,眼神极度骇人,像是在害怕,也在恐慌。
街上不知道是谁说的,“这个老不死的疯了,快把她抓起来!”
黄单出声阻止,他让下人把老妇人带去府里,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下人说人从后门跑了。
“少爷,别管了,那婆婆是个疯子。”
管家没多说什么。
宋邧氏打破宋族的族规,成为第一个人可以在死后,将牌位放进祠堂的女人。
宋家旁支极力反对,说女人连祠堂的门都进不得,哪能放进祠堂里,不但影响宋家的财运,也污染祠堂的灵气,更是对祖宗不尊重。
他们联合起来,要把老太太的牌位给扔出去。
黄单丢出老太太毕生为宋家做出的贡献,一个女人做到了宋家男人们都做不到的,她怎么就没资格住进祠堂?
那些人还是强词夺理。
黄单从他们的言行举止里了解到,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极其低||贱,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不是个人,男人哪怕是一无是处,都能在祠堂里被供奉着,至于女人,再优秀,本事再大,懂的知识再多,也只能在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