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替她拢拢额发,又拍了拍她的头,这才甩身出去,一袭藏青色绣青竹纹的棉袍在空气中狠狠化开一个圈,破开冬夜冰冷的空气走远了。
因事关重大,洪清本人又是个只想着做学问,不爱参与政斗的,杜文便先没同他说,只若无其事的招待一回,然后便叫大家散了。
洪清虽不爱掺和,可也不傻,非但不傻,对许多事情也十分敏感,早已觉察到师弟有事情瞒着自己。
可既然对方不说,他也不好主动问,再者,他也十分信任这个师弟不会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因此也只是在临走之前重重拍了拍杜文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我便如异姓骨肉,眼见着要忙起来了,若有愚兄能帮的上的,尽管开口。”
杜文心下感动,却终究不好多言,只是说自己晓的。
见他果然不欲拉自己下水,洪清是既感动又无奈,到底摇摇头,转身去了。
稍后,杜文借口送唐洌回家,径自见了唐芽,将杜瑕与自己说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了,末了还讲了自己对此事的推测。
“我想着,堵不如疏,”杜文想了想,道:“夜长梦多,且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且不管几分真几分假,只要他们想要兴风作浪,我们便永无宁日!慎行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日后知道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当真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化被动为主动……”
唐芽端着茶盏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方才说,十二皇子?”
杜文点头道:“是我妹子觉得有蹊跷,就一直叫人盯着,十二皇子确实同柳家有往来,不过还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三皇子的安排。”
唐芽闻言冷笑一声,道:“他毕竟太嫩了些,便是知道,恐怕也只是三皇子想让他知道的。”
事关皇位,便是同胞兄弟尚且相互防备呢,更何况是这种?当年皇后护着十二皇子的生母,不过也是存了利用的心罢了。当初三皇子的生母利用十二皇子的生母,而今他就利用十二皇子,也算一脉相承了。
唐芽又想了一回,将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须捋了一回,道:“如此,十二皇子可用。”
杜文听后,眼睛一亮,追问道:“您是说,十二皇子的眼睛,是三皇子弄坏的?”
唐芽呵呵几声,漫不经心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谁坏了他无关紧要,眼下要的,却是他能坏谁。”
对于十二皇子的事情,其实唐芽一早就有结论:尽管表面上看是三皇子动机最足,可也许还真不是三皇子干的!
而圣人虽然在第一时间就叫宋平“彻查”到底,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好歹也是在皇位上一坐二十载的人,他能猜不出这件事情藏头到尾都与自己其他几个儿子脱不开干系?若真要彻查,少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一众皇子、大臣……
水至清则无鱼,已经爬到有能力参与夺位的大臣们,又有几个手上没沾过血?只要圣人没糊涂到家,就必然不会真的执着于真相。
不过正如他方才所说,究竟是谁干的,真相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对他们而言最迫切的,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在化解危机的同时,实现利益最大化。
既然三皇子与十二皇子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两人却都迟迟未向对方下死手,他们何不顺水推舟,轻轻推一把?
杜文瞬间福至心灵,点点头:“三思明白。”
说完,却又有些愧疚的说道:“三思无用,叫师公操心了。”
他知道唐芽素来不爱管闲事,这回若不是自己求上门,唐芽还真未必会搭理!
唐芽也不废话,只是摆摆手,顿了下又微微蹙眉道:“那牧家商号我也有所耳闻,这几年当真风头正劲,慎行的那个兄长……也不是什么省心的。”
都说树大招风,牧清寒以一届商户之子爬到如今的地位本就惹眼,又是那样刚直不阿的性子,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恨他哩!那牧清辉也有些年纪了,怎的反而不知收敛?这些年自己这个徒孙倒是谨言慎行的,字如其人,可那牧清辉反倒得意忘形了,叫人说什么好?
这么些年了,能入他眼的徒孙统共就这么两个,眼见着牧清寒只要能安全归来,便是前途无量,偏偏在这当儿又给自家哥哥拖了后腿!唐芽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好苗子毁在这上头!
“说来那人也是有能耐的,胆大心细,牧家商号也是经他之手才爬到如今大禄朝一等商号的地位,且兄弟又争气,便是个圣人,心中也难免欢喜,这才叫人有机可乘。”
到底杜文当年也曾受过牧清辉的恩惠,且这些年两家往来甚密,他也将牧清辉当做半个兄长,这会儿虽然难免恼火他因作风张扬而招惹是非,却也未行小人之举,说话乃至评价都相当客观。
唐芽也是知道这两家故事的,只是瞧了杜文一眼,非但未怪他替牧清辉开脱,心中甚至还暗赞他有情有义,做人不忘本,只嘴上仍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既然想做得一流,如何还能同寻常人一般懈怠?他岂不知自己早已不再是等闲商人,已有了牵一发动全身的资本?”
不管哪行哪业,一旦做到极致,影响力往往便会无限扩大,更何况牧清辉手握能使鬼推磨的巨富!
事到如今,杜文赞同不是,反驳也不是,真是有些两头为难,只好立在原地垂手听训,老实的不能再老实。
他这个样子,倒叫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