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极舱门缓缓打开, 卫霖在大梦初醒的几分混沌中, 听见监测员滕睿感叹的声音:“……这次的任务难成这样?足足三天三夜才出来!”
另一名女监测员说:“说来治疗师真的比我们辛苦,我们还能交接班轮一轮, 他们除非完成任务才能出来, 还有意识陷落的危险……好吧, 我现在承认他们的确该拿我们五倍的工资。”
卫霖手软脚软地从舱内爬出,第一次觉得连做伸展cao的力气都没有了。
电极舱可以让破妄师的意识进入“绝对领域”后, 躯体处于近乎冬眠的状态, 消耗能量极少,但消耗再少, 也抵不过时间拖得久了, 只出不入。况且, 连续几十个小时身体肌r_ou_关节保持静止状态,一下子动弹起来,又酸又麻还真让人受不了。
“……别光顾着聊天了你们,还不快过来扶我一下。”他像个七老八十的大爷一样哼哼唧唧地指使起来。
结果监测员们还没来得及走过来, 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扶住, 一只手将他的胳膊圈过自己肩膀, 另一只手搭在他腰肋。
这下不仅是滕睿,治疗室内所有人眼珠都要掉下来:“——白源!”
一贯高冷倨傲、独来独往的业内精英白源,居然会主动搀扶与他整天掐架、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卫霖?就算听说上次搭档完成任务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一点,但也不至于飞跃到哥俩好的程度吧!
这要是放在现实时间的两周前,卫霖也会难以置信地想:白源这厮绝壁是精神错乱了!妈呀太可怕了赶紧来个谁把他弄去医院!可眼下他只是耷拉着眼皮, 习惯成自然地靠在白源身上,没精打采地抱怨:“饿啊,胃都要饿穿了!这任务太折腾人了,不管了我要大吃一顿……不去单位食堂,出去吃大餐!”
白源原本嫌他经常抱怨发牢s_ao,聒噪得很,如今从中听出了信赖与撒娇的成分,油然生出心疼的同时,对自己昔日的嫌恶情绪十分匪夷所思:他这样多可爱呀,跟只呼噜叫着讨食吃的猫似的,我以前为什么要烦他?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怀着爱怜与补偿的心态,白先生极尽温柔地回了一句:“空腹不要猛然进食,先喝杯牛n_ai缓冲一下,我去给你热。”
“啪当”一声,滕睿手里的咖啡杯落了地,像他破碎的世界观一样摔成了十几片。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记忆都是来自另一个扭曲的时空,要不就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其实他才是那个沉溺在妄想世界里需要被治疗的病患。
“你、你们……”他求证似的望向其他同事,从几张呆滞的脸上同样看到了震惊的神色,这才从突来的巨大惊恐中缓过点神来——有问题的不是他自己!他才不是妄想症患者,而是眼前的这两个冤家对头“一觉之后”转了x_ing!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吓死我了都……我说你们两个——”
白源压根没心思理会满屋子的闲杂人等,卫霖倒是挺随意地朝他摇了摇手以示“回头再聊”,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惊世骇俗地出去了。
喝完一杯热牛n_ai垫肚子,卫霖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长长地吐了口气,想起了在另一间治疗室的程教授:“程老爷子应该醒了吧,我们过去探望探望?”
白源点头,与他一同过去。
程笠新教授躺在病床上,由两名康复员为他按摩全身,看见两人进来,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小伙子们!我就觉得之前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发现梦境中那些全是我忧虑过度的潜意识投影,只有你们两个的形象,格外清晰、特立独行,让我们没法把你们跟其他幻想人物混淆起来。”
卫霖走到他床边,拖了张圆凳坐下,笑道:“我们就把这些当表扬收下了。说起来,这也是一次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任务,出现在您精神世界里的那些人,也不一定全是您的幻想,有不少都是现实世界里被扭曲了身份的熟人,或者惊鸿一瞥的陌生人呢。您知道,我们在‘末日穹顶’的门口,遇到前来拦截追杀的组织首领,是谁?”
不等程教授回答,他从装着病患相关资料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报纸新闻的复印件,点了点上面的照片。照片上,程教授正在一群安保人员和记者的簇拥下,与一名五十岁左右、灰发蓝眼的白种男人握手。
程笠新恍然:“安德烈,远古病毒基因研究项目的最大国外赞助商。”他接过资料坐起身,请康复员先回避,而后剖析道:“这个项目研究是在半年多之前成立的,因为它突破x_ing的意义与可瞻望的成果,而得到国家的支持与一些生物公司的投资。相信我,我们进行得十分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并非像你们在我脑中看到的那样愚蠢、随意与不计后果。”
卫霖接口:“然而,您还是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担忧。对这项研究,您虽然竭尽心力地投身其中,但在内心深处,对它存在的隐患与可能导致的恶x_ing后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依然感到内疚自责,寝食难安。于是在您的妄想里,这种隐患被加速与放大了许多倍,变成了灭绝世界的灾难。”
程教授沉默了,良久后说:“科学研究从来都是一柄双刃剑。”
“说实话,您不但从昏迷中醒来,还能主动脱离妄想,这种思维的清晰度和决断力,令我和白源有些始料未及。”卫霖想了想,又问,“那么以后呢,这个项目的研究还会继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