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心不见了。
车内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刚才的是幻觉。
与那些受他左眼异能影响的保镖不同,这种幻觉与幻听是直接作用于脑神经的,更像是个伪造的脉冲信号,被大脑接收并信以为真。白源警醒自己,必须时刻绷紧精神,从脑中不断涌现出念头中,准确分辨哪些是真正发自意愿,而哪些是思维控制。
——去通航公司租一架小型商务机,立刻返回f市,卫霖还在等我,他想。
——安亦心一定是“盖亚女士”,好不容易得到神秘组织的线索,不能就此放过,得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他想。
——打个电话告诉卫霖这件事。让霖霖也过来,这样既避开治疗中心的追踪,又能一起对付安亦心,他想。
白源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在号码拨打出去的半秒内,又断然掐掉。
他紧紧攥着手机,神色肃厉,手背上青筋毕露——
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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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霖躺在新铺的备用床单上,辗转反侧依然毫无睡意。
睡眠像逝去的生命一去不复返,他渐渐开始习惯了,认命地坐起身,探向床头柜。刚动了动手指,就想起那张合照与日记本之前被他带到了白源的别墅里,就锁在客房的抽屉里。
他有点遗憾地叹口气,起床穿好外衣外裤,抓起手机和车钥匙。
站在玄关处看挂钟,凌晨3点20分,他迟疑了一下,好几个念头同时跳出脑海:
——去白源的别墅,先把日记本拿回来,或许里面还留有什么重要线索,之前被他们疏忽了。而且那毕竟是许木的遗物,他得把它带在身边。
——趁夜回去一趟治疗中心吧,不知道颜雨久和叶含露怎么样了,是否有危险。或许可以用旧电极舱再次进入秦横云的“绝对领域”,把其他同事们拽出来。人先出来再说,在现实世界中,脑控影响似乎会小很多。
——从麦克刘身上下手。这家伙色厉内荏骨头软,用些特殊手段,一定能问出什么来,而且知道他的家庭住址,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家睡觉。
现在要去哪里?做什么?
卫霖第一次觉得头脑有些混乱起来,左右拿不定主意。
他忽然警醒起来——这是在做什么?他从来就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无论多么危急的情况,他都能冷静筹谋、精准计算,当机立断,眼下为什么会犹疑?
卫霖丢下手机、钥匙,走进卫生间,放了一盆冷水,将脸整个儿埋了进去。
气泡从盆底摇曳地升上来,在水面逐一破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隔着水波,世界远远的在外面,嘈吵而虚假,他独自一人在里面,荒芜、沉寂,无需任何顾虑与掩饰。他的心灵与思想,赤裸裸地摆放在自己面前。
胸口开始攒动着缺氧的刺痛,像无数刀尖戳入肺管,卫霖依然静静地埋首水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哗然水声中,他猛地抬起脸,水珠在空中甩出弧线,s-hi漉漉的额发往下淌水,打s-hi了衣领。
你知道该什么做,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盯着镜中的人影,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身走出卫生间。
回到玄关处,卫霖掏出手机,期待地看了一眼屏幕——新买的两张不记名手机卡,号码只有他和白源知道——然而并没有来电,连个信息都没有。
他想了想,发了个短信息过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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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源紧紧攥着手机,神色肃厉,手背上青筋毕露。
就在这时,屏幕亮起,一个短信跳出来:
“安好?”
白源看着这两个字和一个标点,躁动不堪的心绪莫名地安定下来。他用指尖摩挲着这条信息,仿佛揉到了另一个男人光滑柔软的短发,享受地眯起了眼。
然后回复了一条:“安。现在就返程。”
两秒后屏幕上跳出:“等你[么么哒]”
最后那个嘟着嘴索吻的表情符号把白源看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愉悦。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离开白家老宅,踩着油门奔向机场,同时拨打通航公司的24小时客服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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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现在就返程。”
收到对方的回复,卫霖松了口气,估计白源天亮后会抵达f市,最多九十点就会见到他。
刚才为什么会想离开这里?不是答应了等白源回来吗。无论是别墅、麦克刘家还是治疗中心,都可能有敌人张网以待,这里才是目前暂时安全的地方。
卫霖挥去滚落眼角的水滴,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及一个必须正视和时时警惕的事实:他的大脑会诓骗他、陷害他。
那些被编写出来的脉冲信号,会伪装成他的思维,无孔不入地钻进神经,伸入尖利的爪子,试图将他拖入深渊。
——白源是不是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所以他们得尽快汇合。只要白源在身边,他的心就会一下子踏实下来。以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一发现对方不对劲的地方,就能立刻阻止与唤醒。
他们分离的每一秒钟,都是摇摇欲坠的危险和……焦灼难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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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幽暗空荡的道路上疾驰,白源从后视镜里望了望后方追逐而来的车辆与枪火,目光冷峻。
“你以为你能逃掉?”安亦心这回出现在后座上,声音依然像发自一台平稳运行的机器,“没人能够逃离,你、卫霖,都不能。